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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下 智拔达献计除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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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勇不失大战北隘甸

智拔达献计除二凶下

这边,劾里钵所部兵卒也将一切看得真真切切。本来,他们因为数次败于桓赧之军而谈虎色变,如今亲眼目睹如此之绝技,更是心存疑惧。呆呆站着,面无人色。劾里钵看在眼里,十分焦急,心中暗想道:“敌军兵强马壮,已在气势上占了上风。当今之计,必先鼓起士气,才可背死一战,或能侥幸求胜。不然,临阵而怯,士气先衄,那就必败无疑了。”遂令硬弓手射住阵角,以防敌兵冲突。又令兵卒解甲少憩,并用凉水洗面,调和炒面而饮。兵卒们吃饱了,喝足了,他们又看到劾里钵镇静如常,视强敌如草芥,骚动不安的心情也就渐渐平静下来了。

散达远远望见对阵兵卒解甲休息,便对桓赧说道:“敌军不整,若驱众击之,可望一举而胜。”桓赧说道:“劾里钵足智多谋,善于用兵。外示闲暇,显然是诱兵之计。我若乘此时击之,败则为人所笑,胜则亦显不出英雄本色。我已稳操胜券,又何必为此小家子气。”散达听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唯唯而退。

劾里钵看到士气复振,心中略安。他拉着三弟盈歌的手,来到一棵大树底下。此处地势偏僻,离战场稍远。他遥对剑拔弩张的战场扫视一眼,压低声音对盈歌说道:“你感到今天形势的严重和危险了吗?”盈歌说道:“感受到了,大敌当前,胜败难料。”劾里钵说道:“是的,桓赧、散达倾巢而来,必欲灭我而后快。敌众我寡,生死胜败难有成算。但若示弱不战,我们兄弟今后便无立锥之地了。生死存亡,就要在今日一战之中决定下来。交战之际,不论战局发生多大的变化,贤弟可不必参战,遥遥观望。我军若胜,自不必说。我军若败,为兄必然战死无疑,决无生还之理。那时,贤弟不可出面收敛我的尸骨,也不要顾恋亲戚好友。可驰马急去,火速告知你兄颇刺淑,于辽国系籍受印,成为辽国一介顺民,并借辽国之兵以报此仇。那时,为兄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盈歌听罢,含泪点头。劾里钵瞧着盈歌爬上了树,又在浓枝密叶之中藏好了身,这才放心地去了。

劾里钵纵马来到阵前,袒袖露臂,身不被甲,仅以緼袍护住前心,又以垂襴护住后心,张弓提剑,对天立誓。传令军中三扬旗,三击鼓,以鞭指敌,大声喊道:“生死存亡,就在今日一搏!”说罢,身为军锋,突出搏战。身后,兵卒犹如江河决堤一般,呼啸跟进。桓赧看到劾里钵率军冲杀过来,急令步军手持长棍,近前迎战。劾里钵将剑左右一挥,前排步军向两侧闪开,中间冲出长枪手,风卷而前。刹那之间,桓赧前排步兵纷纷中枪,仆倒于地。后排兵卒回身便逃,阵营遂乱。

习不失潜藏于脱豁改原密林之中,遥望军中旗帜三扬,又听得鼓响三通,紧接着就听到杀声连天。于是大吼一声,犹如空中响起一声惊雷,震的山摇地动。率领骑兵,直冲敌人后阵。桓赧所部骑兵本来都是马头朝前,马尾朝后。如今背后受到攻击,欲要掉头迎战,早已乱了阵势。习不失率兵突入敌阵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正杀在兴头上,忽然听得桓赧军中有人高声叫道:“诸军休退,看我神箭取敌!”话音刚落,只见箭如流星,如飞而来。习不失左右之人,纷纷中箭落马。他的坐骑也中了两箭,跌倒在地,将习不失掀落马下。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忽听一人大声叫道:“主人休慌,且请上马!”习不失视之,不是别人,正是裴满阿喜。裴满阿喜将马缰绳递与习不失,又手持长枪,挡住来逼之敌。习不失大喜道:“节度使真乃神人,料事不虚!”逐飞身上马,左手挥剑,右手持枪,左砍右挑,直杀得桓赧之军人仰马翻,溃不成军。忽然,又听得“嗖”地一声,一支箭从侧射来,射中了大紫骝马的后臀。大紫骝马高声嘶叫着,依然奋蹄如飞。习不失大怒,催骑来追。刹那之间,两匹马首尾相衔,习不失正要举枪去刺,而那人也张弓搭箭,回身欲射。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啊呀”一声,不由得惊呆了。原来,射箭者乃是乌葛名,恰是习不失的外兄之子。习不失低声呼道:“乌葛名,今日之战,难道是小儿辈一人之事吗?何乃推锋居前,勇矫如此!桓赧、散达已经兵败如山倒,小儿辈岂能以一人之力,挽回颓势!”乌葛名也认出了习不失,说道:“表叔休怒,我将诈败而走。”说罢,以弓鞘击马首而去。

两军激战半日,桓赧、散达抵挡不注,溃败而逃。劾里钵率军穷追不舍。将恒赧所部精兵歼灭殆尽。从脱豁改原追之阿至湾,又从阿至湾追至北隘甸。数十里之内,死者狼籍,婆多吐水也变成了赤红之色。激战之处,因为骑兵驰突而变成了大路,且有三十陇之宽。至于遗弃的盔甲马牛及军用之物,遍地皆见,难以计数。劾里钵传令鸣金收军,习不失大为不解,说道:“桓赧、散达已成丧家之犬,若不乘此时擒捉,更待何时?要是放虎归山,遗患无穷。愿率百名精骑,以追穷寇。”劾里钵闻而笑到:“贤弟摧锋陷阵,立功居多。我军以少击众,大获全胜,若非天意,岂能如此。桓赧兄弟身率必胜之师,遭此覆巢灭顶之败,败军之气,一蹶不振。从此之后,还能有何作为!”遂下令收军而返。

再说多保真在纳葛里村的家中,牵挂着前方的战事,忧心如焚。战争初起之时,她听得四子颇刺淑两战皆败,犹然镇静自若,说道:“颇刺淑不善用兵,加之桓赧、散达老谋深算,兵锋极锐,一时失利亦在情理之中。要是桓赧、散达遇上了我二儿子劾里钵,那才算是真正的对手。”其后,乌春兵败,跋黑噎死。多保真遣人至军,督促劾里钵往拒桓赧、散达之兵。又过了几天,劾里钵遣人来告,他们将与桓赧、散达在北隘甸展开一场生死大战。按时日推测,这场大战已在进行之中。多保真关心战局,心绪不宁,出了屋门,向村头走去。忽然,有一匹马从村头急驰而来,乘马的人袒胸露臂,其模样十分狼狈。多保真远远望见,心中十分惊诧。刹那之间,那匹马到了多保真的面前,乘马人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多保真认出了骑马者是部落中人,名叫失束宽,问道:“失束宽,你为何成了这幅模样?”失束宽惊魂未定,惶然说道:“哎呀,不得了,不得了,桓赧、散达兄弟太厉害了。我军与之大战于北隘甸,抵挡不住,眼看就要败下阵来了。幸亏我跑得快,要不,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了。”多保真听言,斥退失束宽,返回屋内,愤懑难忍,垂泪不已。这时,她才真正感受到了一场灭顶之灾正向完颜部落悄悄袭来,她在心中筹划着如何应付这场突变。

傍晚时分,多保真听到屋外有马嘶声,她低声说道:“盈歌,我的儿子,你回来了。”盈歌在屋外大声说道:“母亲,我哥哥打了大胜仗,全歼桓赧、散达之军,桓赧、散达只身而逃。”多保真望着盈歌轻捷地走进屋内,问道:“我的儿,你说的话可是真的?”盈歌兴奋地说道:“母亲,这是我亲眼所见,那会有假!”多保真听言,转忧为喜,以手加额道:“感谢苍天相助,我也预料我儿不至于败,果然如此。”

天亮之后,劾里钵率领诸军凯旋而归。纳葛里村顿时沸腾起来了,杀猪宰羊,犒劳打了胜仗的勇士们。多保真对颏里钵说道:“我的儿,我们胜了,桓赧、散达兄弟败了。可是,我要去邑屯村会一会桓赧、散达兄弟了。”劾里钵闻言,大感诧异,说道:“桓赧、散达乃是我们的仇人,为我所败,母亲为何要去见他们?”多保真笑着说道:“古人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劾里钵说道:“母亲执意要去,我就带了重兵,护送母亲。”多保真说道:“这倒不必,盈歌随我前往就是。”

桓赧、散达返回邑屯村,悔恨交加,闭门不出。这一天,听说多保真登门造访,将其迎入室内。多保真当先说道:“小儿辈不知高低深浅,冒犯了你们二位兄弟,今日特意前来赔罪。”桓赧、散达听言,羞愧满面,低声说道:“是我们兄弟之罪,轻率起兵,伤了和气。”多保真说道:“两位兄弟乃是先夫之故友,我岂能忘却旧时情义?当初,我曾带领小儿辈来向二位兄弟谢罪请和,要是听了我的话,怎会发生今日之事呢?”桓赧、散达说道:“是我等愚陋无知,自取败亡。”多保真说道:“以往之事,不必重提,所有恩怨,一笔勾销。说心里话,我永远不会忘记与两位兄弟的交谊。”桓赧、散达听了,十分感动,同声说道:“嫂子宽宏大量,不记前嫌,我们兄弟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从此之后,桓赧、散达一心一意追随多保真母子,不敢再有狂妄之想了。

再说当时与桓赧、散达同时举兵者,一为术鲁部落的卜灰孛堇,一为蒲察部落的撒骨出孛堇。当日北隘甸大战之际,二人看到桓赧、散达的主力已被击败。转瞬之间,局势急转直下,料想难以挽回败局。各率所部,提早撤离了战场。计点人马,所属虽有伤亡,但为数不多。二人商量一番,卜灰孛堇退保撒阿拉村,而撒骨出孛堇据守阿鲁绀出村。遥遥相应,互为犄角之势,依然和完颜部落作对。劾里钵遣人与之议和,卜灰以兵守住险要,拒不相见。撒骨出则对来使谩言为戏,对他说道:“以我本人之心,是想真诚议和的。可是,部落中有位壮士`,名叫巴的懑,听说我欲议和,流着热泪对我说道:‘如若和解,今后就再也得不到美衣肥羊了,我就从此告退。如与劾里钵决战,就凭我手中的狼牙棒,管教他有来无回。’有了巴的懑这句话,所以不敢从命。”此后,巴的懑日日率兵四出,剽掠邻近村落,闹得人心不安,怨声沸扬。都纷纷请求劾里钵遣兵征剿,除去此害。

劾里钵不想违了众人之愿,遂召集习不失、冶诃、拔达、盆纳诸人商议灭敌之策。冶诃说道:“卜灰和撒骨出以区区弹丸之地,想与我等分庭抗礼,只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我愿率领数百兵马,扫平撒阿拉村和阿鲁绀出村。定叫卜灰和撒骨出插翅难逃,成为阶下之囚。”拔达说道:“区区毛寇,何需兴师动众,只需如此如此,必使卜灰和撒骨出死于非命。”劾里钵闻而大喜到:“妙哉,妙哉,习不失兄弟去对付撒骨出,而卜灰交给我好了。”其后,二人分头行动。

习不失韔弓服矢,骑了紫骝马,带了两个随从,不走大路,专行小道,每日只在撒阿拉村周围的小林湖沼之间巡行。潜藏行迹,等待时机。次日,他就等到了机会。原来,这天撒骨出和巴的懑出外劫掠,满载而归。行至一条河边,也许二人觉得累了,便想休息一会。河边有一块大青石,表面十分光滑、平整。两个人背靠着背坐在上面,觉得十分惬意。刚刚坐稳,却不料一支箭从东射了过来,就象穿糖葫芦似的,从巴的懑的前心射进,又丛撒骨出的前心射出。两个人同时大叫一声,齐头向一侧倒了下去,立时毙命。跟随他们的人见之大惊,四处搜寻了一番,也不见有何踪影,只好抬着两具尸体,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射箭者不是别人,乃是习不失。

劾里钵与众人定计的当日,即遣二人前往驼满部落,请达鲁罕孛堇和抹腮引孛堇前来赴宴。原来达鲁罕和抹腮引为同族兄弟,达鲁罕年长为兄,抹腮引年幼为弟。两个人和劾里钵交谊最深。当下听到劾里钵要请喝酒,非常高兴,立即备马上路,直奔纳葛里村而来。劾里钵见了二人,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说,即令开宴。席间别无他人相陪,仅仅只是主人和客人而已。酒过三巡,达鲁罕和抹腮引频频相问道:“节度使召我兄弟二人,不知为了何事?”劾里钵装做没有听见,只是一个劲地劝酒。饮至酒酣,劾里钵突然说道:“二位兄弟,你们可曾知道卜灰这个人?”达鲁罕说道:“卜灰阴险狡诈,心怀叵测,喜好为乱。”抹腮引也说道:“卜灰至今还不服输,死心塌地和节度使作对。”劾里钵闻之,面露忿然之色,一边喝酒,一边又把卜灰大骂了一通。接着,又对二人说道:“我就想立即除去卜灰,只是一时还想不到好的办法,不知二位有何高见?”抹腮引说道:“我愿率领本部落之兵,征讨卜灰。”劾里钵说道:“难,难,太难了。卜灰在北隘甸虽遭重创,但其兵力还很强盛。依你之力,只怕难与之敌。达鲁罕兄弟,依你之见呢?”达鲁罕听言,犹豫了一会,低下了头,不作正面回答。劾里钵见状,大笑道:“达鲁罕兄弟另有难言之隐,不好明言。也是我一时糊涂,对你们兄弟推诚相待。其实,达鲁罕兄弟毕竟不如抹腮引待我心诚。”达鲁罕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过了一会,这才说道:“我有除去卜灰之计,但又怕事不得成,反而会使节度使疑心于我,因此犹豫不决。”劾里钵大笑道:“哈哈哈,我要的就是兄弟的这一句话。人世间的事千难万难,只要你想去作,何愁大事不成!来,为达鲁罕兄弟的成功干杯!”达鲁罕说道:“既然节度使信得过我,我达鲁罕也是堂堂男儿,必不食言。”

原来达鲁罕家中有一小妾,其前夫之子名叫石鲁,为卜灰的心腹。达鲁罕回到驼满部落之后,立即将石鲁召来,要他乘机杀掉卜灰,并说节度使一定会有重赏。石鲁听言,满口答应。

其实,石鲁早就有了除掉卜灰之心。他与卜灰之妾私通,只怕被他发现,召来杀身之祸。这一天,他给达鲁罕捎口信说,事情将成,要他率人在江边接应。当天晚上,石鲁预计卜灰已经睡熟,通过他的小妾,潜入其帐篷之内,使劲将尖刀插入他的胸中。卜灰大叫一声,即时毙命。石鲁奔出帐外,落荒而逃。有十几个人从后紧追不舍,眼看将要赶上,石鲁藏身于江畔水中,仅将鼻孔露于外面,以保持呼吸。到了晚上,这才登岸逃去。到了江边,达鲁罕已经遣人驾船等候。石鲁终于逃得了一条性命,平安抵达驼满部落。

再说盃乃自从那日在撒阿鲁村麻吉古家的石洞里与乌春、跋黑密谋之后,返回所居的毕恳忒村。盃乃何许人也?原来,盃乃本为斡勃部落人,在乌古廼时率部来归。乌古廼待之甚厚,在按出虎水以北选择了一个近水向阳之地,建造房屋,请他们兄弟和族人居住。盃乃对乌古廼极为恭顺,忠心不二。乌古廼逝世之后,乌春、跋黑内外相结,阴谋篡权,遣人持重金来说盃乃。盃乃心为所动,遂答应为他们效劳。为了摆脱乌古廼兄弟的控制,他又把村落从按出虎水以北迁到按出虎水以南,暗中联络与之相近的斡鲁绀出水两岸的土居部落,打算乘机起事。回村后的第二天,盃乃就得到了跋黑食肉噎死的消息,心中便犹豫不决了。他派人去问乌春,乌春要他果断行事,除掉欢都。

隔了一日,盃乃相邀欢都于按出虎水旁边的崇山密林中去狩猎。欢都不知其计,加之平日和盃乃还算熟识,未加怀疑,乘马而来。

这一日,他们运气不错,收获颇丰。所获猎物之中,飞禽走兽都有。傍晚时分,他们扛着猎物,高高兴兴地返回南毕恳忒村。

夜晚降临,在盃乃所居的场院里燃起了熊熊篝火。盃乃与欢都在篝火一旁坐下,围绕篝火还坐满了盃乃的兄弟及部族中人。过不多久,篝火的四周就散溢着烧烤野味的香气。众人一边吃着喷香的野味,一边喝着酒。另外有人在篝火旁边唱起了歌,跳起了舞,整个气氛显得轻松愉快,人们兴致盎然。

猛然之间,屋内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救命呀,快来救命呀,有人杀人了!”欢都本来就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一听到呼救之声,抢先冲进了屋内。也就在这个时候,屋内骤然火起。又有人高声喊道:“欢都放火了,欢都放火了。”欢都在屋内到处寻找,却见不到半个人影。又见浓烟滚滚,听得人声鼎沸。欢都不知何故,又返身从烈火浓烟中冲了出来。这时,他看见五六个彪形大汉向他紧逼过来,又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是欢都放的火!是欢都放的火!”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在制造一场阴谋,不由得勃然大怒。当下挥起铁锤般的拳头,将紧逼而来的大汉打的东倒西歪,落花流水。他突出重围,跨上大赤马,风驰电掣而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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