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弄完了没有?”陆静松哆哆嗦嗦地捻着剩下的最后一根烟,在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厕所前,很是不耐烦。
“我……舅舅,”周浦深的声音有点尴尬,“你能不能给我找条干净裤子来。”
“呸,你可真麻烦。”陆静松骂了一声,将烟头扔到了地上用脚踩灭了,“光屁股等着。”
陆静松摸黑走出了厕所间,狭窄的船舱里一点光线也没有,看起来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等着他自投罗网。陆静松没来由地有些害怕,他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不管怎么样绝不能在小崽子面前丢脸,于是也就壮着胆子,摸着墙朝回走。
才走出去十多步,陆静松的心正吊在嗓子眼儿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大叫,那声音就像是某个不得好死的水鬼从海里爬到了岸上似的。陆静松吓得一个趔趄,就差屁滚尿流地回去找周浦深了。
丢脸就丢脸吧,总比在这儿吓得失禁强啊。
陆静松刚准备拔腿朝回跑,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灯光吸引了注意力。他跟溺水的人找到浮木似的靠近过去,才发现是两个帝国士兵也听见了动静,这才提着燃油灯找出来。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俱都穿着帝国姜黄色的军服,宽檐帽中间的军徽在燃油灯一闪一闪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惹眼。陆静松原本是对帝国人没什么好感的,可这艘船上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就连非我族类的士兵都能给他一种安全感。
他刚想靠过去,却听见那胖子凶神恶煞地拉开了尖叫传来的舱门,冲着里头没好气地骂:“叫丧啊?大半夜的,没听见宵禁号吗?再随便乱喊,”胖子的声音里像是淬了毒:“这儿可是公海,扔一两个异族人出去喂鲨鱼,不会有人知道的。”
里头没声儿了。
陆静松吓得躲在暗处不敢出去。他听出来了,胖子的语气不是开玩笑。帝国人就算怎么花言巧语地骗他们来,最终还是看不上南国人的。
胖子满意了,潇洒地拉上铝门,接着朝一旁翻笔记的瘦子勾了勾手指:“下一个是几号房?”
“七号。”瘦子答道,声音懒洋洋的,仿佛他们是要去做一件司空见惯的事,“这家有两个。”
“家伙够了吗?”胖子似乎掂了掂瘦子腰带背后的什么东西,两人一齐笑了起来,瘦子笑道:“当然带了,咱们天天在这儿闷着,也就这项工作有点儿意思,你说是吧。”
两人阴冷的笑声回荡着空旷的长廊里,吓得陆静松浑身发冷。可他却在那两个士兵朝七号房去的时候,偷偷跟在了他们后面。
因为七号房正是他们被分配到的房间,陆静松想知道这两人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七号房就在不远处,胖子粗暴地连续敲着那脆弱的铝门。陆泛菱以为是陆静松带着儿子回来了,从里面急急忙忙地开门,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来客。
她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有干,半搭在肩头,看起来形容狼狈,女人狐疑道:“两位有何贵干?如果是身份证明,我在上船的时候已经……”
“哎,夫人让我们进去吧。”虽说是请求,胖子推陆泛菱的手却用了十足十的力,陆泛菱拗不过男人,被一下子推倒在行李箱上,“嘭”地一声响。
周笠连忙去扶妻子,他就是再迟钝也感受到了这两人来者不善:“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胖子的眯缝眼扫了一圈床铺,竟发现要找的人一个都不在,他有些恼怒,揪起周笠的衣领恶狠狠地问:“另外两个呢?跑了?”
“你找他们有什么事?”陆泛菱虚弱地站起来,有些摇摇晃晃的。
暴风雨正式来临了。
海上的风暴终于酝酿结束,肆虐的狂风终于撕碎了平静的假象。原本蒙蒙的细雨此刻却每一滴都有豆珠那么大,卯足了劲要砸穿脆弱的货船。陆泛菱的耳边滴滴答答都是雨点砸在船上的噪音,胖子的回答听起来并不那么清晰——
“有什么事?我们需要那两人充兵。”
陆泛菱愣住了,她一瞬间突然觉得鼓膜充血,耳朵里的血管在突突跳动着:“你说什么?充兵?”
瘦子耸耸肩膀,仿佛在讨论天气一般:“分发给你的’梁上燕‘计划里写得清清楚楚,‘帝国需要招贤纳士’,这可是你自愿来的。”
“可你们没说是招兵!”陆泛菱几乎要咬碎银牙,“而且,是招一点大的孩子去!你们知道我的儿子才几岁吗?他才满九岁!真是荒唐!”她狠狠地一拳砸在行李箱上。
胖子笑了,很是凉薄:“我们不找小孩子去,难道找你男人?”他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指了指周笠:“三四十岁的异乡人,身体素质参差不齐,各有各的小心思,难道花我们帝国人的钱喂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