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往家转,这是华夏的老传统。
饺子寓意招财进宝,面条寓意顺顺当当。
今天是初二,丁家的午饭自然离不开面条。
这几年,随着丁老头进到轧钢厂当了车间主任,丁家的生活水平也逐日提高。
丁老头虽为了避嫌,不从轧钢厂领取工资,杨厂长为了奖励他为新车间作出的贡献,每个月给他发放了不菲的特殊津贴。
临近过年的时候,轧钢厂用钢材跟红星公社换了几头大肥猪,丁老头有一个人就分到了十斤猪肉。
红烧肉、糖醋排骨、鱼香肉丝、回锅肉、粉蒸肉...满满一大桌子肉菜。
这让丁秋楠的表姨一家都瞪大了眼睛。
李东来在结婚的时候,见过这些人。
他们是丁家在京城为数不多的亲戚。
陈母是京城第一小学的校长。
陈方和陈志都已经毕业了,目前在京郊的化工厂上班。
陈丽刚考上大学。
李东来曾经跟他们也有过数面之缘。
跟陈父陈作楠还是第一次见面。
只是听丁秋楠说过,陈作楠是京城大学的化工学家,目前在京城制药厂任总工艺师。
前两年参加了建设大三线的工作,今年刚刚返回京城。
由于轧钢厂实验室目前从事的主要研究方向正是医药,李东来难免也多关注一些这位总工艺师。
陈作楠大概五十岁上下,面容清瘦,眼神深邃,头发梳理得整齐,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袖口和领口处都有精致的缝线,让他看起来更加优雅。
在这个以劳动为光荣的年代,这样气质的人并不多见。
李东来也不由升起了好奇之心。
陈作楠也在暗暗打量李东来,他早就听说丁家招了一位好女婿,今天一见,却是有点失望。
李东来身穿了一件灰毛呢中山装,也算得上是体面,只是中山装的领口处,沾染有孩子的口水,这让陈作楠有点难以接受。
一个连自身形象都没有办法维持的人,岂能有大作为。
陈作楠在陈家一言九鼎,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陈母和陈方他们都缩着头不敢吭声。
许是意识到了气氛不大对头,丁母站起身主动为二人介绍:“她姨夫,这位是姑爷李东来。”
“东来,这位是秋楠的姨丈,大科学家陈作楠同志,他才刚刚调回京城,研究医药的。”
“姨丈好,我是李东来,也是研究医药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嗯....”陈作楠似乎有些诧异:“你也是研究医药的?”
“....有什么问题吗?”李东来摸不着头脑。
“问题倒是没有,不过一个人如果不能把自己捯饬干净,那么他研究出来的药物,病人怎么敢用?”陈作楠板着脸子,沉声说道。
“......”
李东来低头看看自己的衣领,讪笑道:“原来是这个啊,刚才卫东睡着了,天儿冷,怕他感冒了,我便抱着他睡着了。”
说着话,他接过丁秋楠递过来的毛巾,擦掉衣领处的口水:“谁知道,这小子竟然流涎水。”
“小孩子,不能宠溺,我刚才也看了,你对自家的两个儿子,都太过宠溺了。”陈作楠以过来人的口气,缓声说道:“孩子睡着了,就该把他们扔到床上,让他们自个睡。他要是敢流涎水,就该在他的屁股上狠狠的甩两巴掌,让他长长记性。”
“我那两个儿子都是亲生的....”李东来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
“.....”陈作楠神情木然。
“.....”
“.....”
“.....”
陈家的三个孩子哭丧着脸。
李东来这会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这位制药工艺师,跟刘海中是一个路子的,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
难怪当初轧钢厂实验室要招研究员,陈方正好是京城大学化工系毕业的。
李东来曾想请他进入实验室工作,结果陈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陈作楠已经帮他安排了工作。
京郊化工厂的待遇,李东来并不清楚,不过肯定不会比轧钢厂实验室更高。
而且,现在轧钢厂实验室,曾经数次获得部委和上面颁发的大奖状,已经成为了国内一流的医药研究所。
就连那些著名的教授学者,都以加入轧钢厂实验室为荣。
一个本科生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李东来的邀请。
这让李东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看到陈作楠的作派,终于明白了。
....
丁母没想到经过她的努力,家宴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她在桌子下,用脚踢了踢老丁头。
“啊?老婆子,怎么了?”
老丁头刚才走神了,意识到后,立刻站起身笑着说道:“今天都是自家人,大家伙就别客气了,赶紧吃菜。”
“对对对,现在天凉,等会菜凉了,口味就不对了。”陈母也帮忙打圆场。
李东来当然不会惯着陈作楠,身为姑爷,他就是这桌宴席绝对C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了丁秋楠面前的碗内。
“秋楠,来尝尝我的手艺。”
丁秋楠刚要说谢谢,便听到一句阴阳怪气:“当男人的,就应该有个男人样,进厨房,帮人夹菜,这是男人应该做的吗?”
陈作楠摇头晃脑说了一通后,又扭过头叮嘱他的两个儿子:“陈方,陈华,你们以后可能像他一样,谁要是敢,腿打断。”
“不敢。”
“不敢。”
两兄弟齐齐点头。
丁秋楠心头涌出一阵怒火。
她跟李东来之间的事儿,什么时间轮到外人来说三道四了。
再者说,帮媳妇儿夹菜,就丢男人的脸了?
她正想站起身,被丁母拉住了。
丁母给她使了一个眼色:那是你姨丈,你要是当面顶撞他,岂不是让你表姨左右为难。
丁秋楠看了看陈母,果然,这会的陈母面红耳赤的,手拿起筷子,轻轻放下,又拿起筷子,整个人显得很不自在。
陈母虽只是丁秋楠的表姨,当年丁家刚搬到京城的时候,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全家人只有丁伯仁一个人有工作,丁母还生了重病,多亏陈母伸出了援手,丁家才算是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