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值后,方继藩终于带着不错的心情打马回府,此时天色很是昏暗了,邓健正在前头提着灯笼照路,等到了府门前,两个人影竟是突然嗖的一下窜了出来,吓得马上的方继藩差点没摔下马。
什么情况,我方继藩的劫也敢打?吃了熊心豹子胆,本少爷我吼一声,便有几百个壮汉出来。
“恩公……”有人发出凄厉的哭声,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的渗人。
“恩师,徐经出狱了,特来拜谢恩师。”这时听到了小唐的声音,方继藩才松了口气,你大爷,吓死本少爷了。
方继藩下马,邓健则移了灯笼朝前一照,便见到了虽已洗漱了一番,却依旧还是面目全非的徐经。
徐经直接跪在了方继藩的脚下,哽咽道“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今公子救命之恩,学生万死,也难报万一。”他说到苦处,声泪俱下。
原本在方继藩的计划之中,或许别人不知内情,可他却是知道的,徐经是一定会被放出来的,之所以忽悠唐寅,说自己会营救,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小唐死心塌地给自己好好的画画,可谁曾想到,唐寅不但信以为真,连这徐经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的被放出来,也以为是方继藩的暗中运作,才令他保住了性命。
这……就有些尴尬了啊。
虽然在别人眼里,自己是脑残,是凶神恶煞的大坏蛋,简直就是名门正派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可是……
见这徐经声泪俱下的对自己一再感谢,方继藩的脸,竟是腾地红了。
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啊,其实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够了,谢什么谢,快走吧,回你的应天府去,从此再也别来京师了。”
徐经想到功名俱失,一辈子为吏,心里也已玩念俱焚,哭告道“学生……这便去了,此去应天府,从此不能踏足京师,只怕一辈子再无缘与恩公相见,恩公,下辈子,学生当牛做马,再来报恩吧。”
说着,郑重其事地朝方继藩磕了三个响头,起头便要走。
古人……还真是重情义啊。
方继藩心里感慨,又或者说,这些书呆子们,虽然有的狂妄,有的恃才傲物,可多少还是知恩图报的。
可事实上,方继藩在这件事上,一丁点作用都没有起到。
此时只见徐经起身,又朝方继藩行了个礼,接着泪眼婆娑的朝唐寅作揖“伯虎,后会有期。”
唐寅想到徐经要走,顿时也忍不住伤感,自来似他们这等多情的才子,总是伤痛别离,这个时代,一旦别离,以现在的交通条件,可能这一别,就是一世,相隔着千山万水,想要重逢,实是千难万难,怕是今生,也只能在梦中相会。
唐寅同样朝徐经作揖回利,相顾无言,禁不住泪水涟涟,又是失声痛哭。
方继藩是最见不惯这等感人场景的。
你大爷……
方继藩觉得风好像吹进了自己眼里,揉了揉,古代北京城的荒漠化很严重啊,风里竟也有沙子。
“后……后会有期……徐兄,再会。”
徐经颔首点头,毅然旋身,要走。
突然,方继藩厉声道“徐经!”
徐经愕然,回眸看向方继藩。
就在这一瞬间里,方继藩竟是一个飞脚,狠狠地踹了他的igu。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方继藩虽是力道不大,徐经却也打了个趔趄,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方继藩却是厉声道“你大爷的,我来问你,你到底有没有舞弊?”
出口成脏,换在以往,徐经早就割袍断义了,可面对方继藩,顾不上他的无礼,徐经忙道“没有,学生清白人家,怎敢如此胆大妄为。”
方继藩便道“你既然没有舞弊,朝廷革了你的学籍,岂不是很没有道理,让你去应天府为吏,更是荒唐,我这人性子比较直,皇帝他……”
一听少爷又要开始说胡话,吓得邓健顿时将灯笼啪嗒的摔落在地,随即一把冲上前,捂住方继藩的嘴“少爷,少爷,慎言,慎言。”
好不容易的将邓健挣脱开,方继藩却是道“慎什么言,本少爷说的是,皇帝老子一定是受人蒙蔽,我方继藩世受国恩,要仗义执言,大爷的,今天夜里,徐经便在府里住下了,明日我去面圣!”
唐寅吓得面如土色。
徐经也是一脸错愕,徐经忙道“不可,万万不可,能侥幸留的性命,学生已知足了,此案牵涉甚大,恩公万万不可涉险……万万不可。”
方继藩背着手,昂首,此刻,竟发现自己又升华了。
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吗?
好吧,那就试一试,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