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唐寅其实都过得很不安。
徐经在牢里多待一天,他便食不甘味,毕竟是至交好友,锦衣卫是什么地方,抽筋扒皮的所在啊,现在徐经生死未知,唐寅心里沉甸甸的。
其实刚刚拜方继藩为师,唐寅是有些不情愿的,虽然方继藩的‘无心’救了自己,可毕竟在他心里,方继藩的‘为人’是有些问题的,可自从方继藩答应了营救徐经的事,便令他对恩师刮目相看起来,因而开始对方继藩渐渐有了某种归属感。
方继藩一听唐寅提及了徐经,心里叹了口气,这家伙,还真是对徐经念念不忘呢,这下子稳了,方继藩就喜欢这种重情义的门生,后半辈子,吃定你了。
唐寅见方继藩不答,眼眶又红了,哽咽地道“恩师,其实学生也知道此事千难万难,徐经所犯得事实在太大了,学生自知,恩师即便出马,不但承担着干系,也可能无济于事,学生所能做的,只是将来为恩师做牛做马。”
方继藩眯着眼,却笑了“为师说过,徐经能安然无恙,便能安然无恙,你放宽心就是。”似乎为了让唐寅安心,又慎重地道“为师用人格担保。”
男人的承诺,很重要……
虽然方继藩这种败家子的承诺,好像也不值几个钱。
不过不要紧,方继藩对徐经的事,的确是留了心的,他原本还在想,只要时间过去,迟早陛下下旨令李东阳彻查,最终的结果会是此事不了了之。
不过……说是不了了之,可实际上,虽然是查无实据,可因为此,而牵涉如此之广,甚至连礼部右侍郎和贡生都下了狱,总不可能最后对天下人宣布,搞错了。
所以,最后的结果,虽然是徐经保住了一条性命,也仅此是保住了一条性命而已,徐经的下场并不太好,他被革去了功名,废为文吏,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
而程敏政也因为没有昭雪,最终郁郁而终。
对这两个人,方继藩没有太深的印象,即便是读史时,其实也难产生太多的同情,可现在……看着唐寅再三求告的模样,方继藩心思一动。
如果……我当真救了他们呢?
这个念头,只在一瞬之间划过,方继藩便哈哈一笑道“好了,都去读书去吧。”
暖棚里瓜苗,日渐成长,在几日的大雪之后,天气放晴了一些,而朝中的一切举动,其实都和方继藩所预料的那般,果然,李东阳奉旨彻查,他在查阅了无数的供词,以及提审了诸多的证人之后,随即前往暖阁,向弘治皇帝禀报。
此时的弘治皇帝,还在因为朱厚照的事而愤恨难平。
这个傻瓜,这样的天气,他竟去种瓜,这样的突发奇想,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种瓜也就罢了,还如此不知珍惜奇珍异宝,那些花石,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结果,统统毁了。
错了就认嘛,可偏偏呢,还死鸭子嘴硬,还想把方继藩牵扯进来,方继藩再傻,能傻到你这种程度?人家若是当真蠢到这个地步,又怎么可能教的出三个贡生出来?
这造的什么孽,才生了这么个儿子。
他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一旁的小宦官却是显得很惶恐。
他是奉旨去詹事府那儿看看太子在做什么的,现在回来禀报,弘治皇帝一看他惶恐的样子,便晓得没有好结果,搁下手头上的奏疏“说……”
小宦官这才结结巴巴地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在种瓜,不只如此,还说要和瓜苗同吃同睡……殿下给瓜苗取了名儿……叫……叫冠军侯……”
“……”
此时此刻,弘治皇帝不禁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好在,李东阳的求见,使弘治皇帝按捺住了怒气,恢复了脸色。
李东阳入阁,行礼,随即道“见过陛下。”
“如何?”弘治皇帝深深地看着李东阳。
李东阳沉默了片刻,才道“查无实据。”
弘治皇帝一愣。
李东阳随即道“所有的人证,都已重新盘问过,大多都是语焉不详,都不算铁证。程敏政和徐经二人,老臣也亲自过了堂,从他们的话语之中,老臣可以断定,他们此前招供的事实,也都是屈打成招的结果。”
弘治皇帝皱眉“你是说,锦衣卫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