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渺也说道:“大人放心,下官就是夜里不睡觉,也要盯牢了银子!”
在叶希的牵肠挂肚中,押运着几百个沉甸甸铁皮箱的队伍上路了,出辽东府前,由太守衙门的兵士护送,出辽东府后,就由别的地方的官员接手了。
毕竟是八十万两银子的巨款,回去的行程比来的时候快的多,不过一天时间,队伍就出了辽东府,一路上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往前奔。每到一个地方,姜渺都会尽责任的从驿站发平安信给叶希。随着平安信一封封的到达,越来越接近京城安全地带,叶希也就越放心。
在崔佑他们离开盛州后,秦隽听卢炳报来了一个消息,悄悄的单人骑马,出去了一趟,好久才回来。
半个月之后,叶希彻底养好了伤,肚皮上只留下了一道疤痕。
临别的时候,秦隽设宴给叶希送行,叶希摸着肚子感慨道:“是叶某孤陋寡闻了,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剖腹治病之术。多亏了尊夫人的妙手,叶某才能痊愈。只是可惜,耽误了押运银两的大事!”
秦隽只是微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人这一病,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叶希听不大明白,刚要皱眉发问,就瞧见一个武官走到了卢炳跟前,低声朝卢炳说了几句话,卢炳便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他瞧着那武官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一会儿,便想了起来,那武官竟然就是送浆糊贴封条的人,而且每次送浆糊的人都是他!
送浆糊时他的打扮不过是个无品级的小兵,还被卢炳叱骂,然而看今日他的穿着,武官品级还不低,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叶希一惊,心中已经凉了半截,他自幼天资聪颖,很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透。很快,他又想了起来,那日秦夫人给他检查身体,用的一个叫“听诊器”的奇怪东西,上面的两根软管散发的淡淡香气,和盛州衙门送来的浆糊是一个味道!
浆糊是热的,而软管是凉的。也就是说,浆糊中的东西凉下来后会变成软管那样一点粘性都没有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在热着的时候自然能粘住纸封,但等箱子贴上纸封,锁住大门,这些东西变凉后,就能轻而易举的从纸上剥落……不管秦隽用什么办法进入到了重重看守下的库房,都能在不破坏他们带来的封条的情况下开箱,拿走银子,随便装点什么东西进去,再用真正的浆糊贴上封条!
叶希手抖的几乎拿不住酒杯,怪不得从头到尾,秦隽都如此热情的迎接他们这群讨债的人,原来他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税银!
可笑他们还在银两交割文书上签了名,按了手印,承认秦隽把银子如数的上缴了。
秦隽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查验银子,甚至还处处为他们着想,方便他们查验银两,因为问题根本不是出在银子上。
八十万两银子啊!叶希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要栽倒在地上。丢了这么多银子,该是多大的罪过,够把他一家砍好几回头了!
秦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叶希,问道:“叶大人,可是身体尚未痊愈?不如歇息两天再赶路?”
叶希此时看秦隽,如同看一个微笑的地狱无常。
他们签了文书,银子是如数交到他们手中的,一旦出了辽东,不管发生什么样的变故,责任都追究不到秦隽头上。
责任在谁身上?谁押运银子,责任就是谁的!
叶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自认井恪一定会是个出人头地的人物,成就一定会在井丞相之上,所以才义无反顾的投入了井恪的阵营中,成了他的得力干将。他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回去,将秦隽所做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井恪。
然而还没等他踏出脚步,他就犹豫了。他是寒门子弟,家中供他读书不易,他有幸得到名师赏识不易,千辛万苦才得来了做官的机会。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更是不易。
他有什么证据证明秦隽偷换了银子?即便有什么蛛丝马迹,他卧床的这段时间,足够秦隽销毁线索几千次了。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丢失银两的大罪虽然轮不到他头上,但箱子装车前,银子就不翼而飞,他却不知道,少不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责。
他要是想安然度过这次风暴,就必须咬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银子在出辽东前,是完好无缺的。
这样,他就不需承担任何责任。他不像崔佑,姜渺那样出身名门世家,他背后没有实力雄厚的靠山,他付不起这个责任,他还有年迈的父母。
听说秦隽夫妇和崔家,姜家都有恩怨过往,那是他们的事,秦隽要坑的人应该就只有崔佑和姜渺,他不过是倒霉,因为能力出众被派来了,现在他躲过一劫,凭什么要回去再淌这个浑水?
他算是明白了,秦隽为何说出他生病不是坏事的话来。
的确,这个病来的太及时了,倘若不是这个病,他现在正在通往断头台的路上!
“不了。”叶希语气僵硬的拒绝了秦隽的提议,即便他躲过了这个责任,但崔佑和姜渺不可能幸免,崔佑是铁板钉钉的井派的人,崔佑落马倒霉,他日子也不会好过,只要有井恪在,他就别想在官场上有作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