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宫人们将多余的席位撤下去,众人都在两侧的条案上坐了两排,中间是乐师和舞女。
大殿的左侧是皇后并各宫妃子,右侧以谢青临为首,兄弟姐妹们坐成一排。
酒足饭饱之后,乐声愈加喧闹了,舞姬的步子也旋转的更欢快了些,水袖翩然甩起,莲步轻移,仿佛大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又是一个传统的活动,各皇子公主将自己的贺礼献上,以表孝心。
长公主准备了一斛圆润饱满的南海珍珠;谢青临并没有十分看重这件事,反正每年都是一个样子,没什么新鲜的,贺礼他直接让下面人去准备,是一扇雕刻精美的碧玉屏风。
他之所以从这么随意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反正这次最能出风头的肯定是老四。
四皇子谢子瑜故作玄机,称道自己的贺礼最为特别,要等到最后才能出场。
老三谢文端一年前被封了豫王,腊月才回京,他准备的是一柄宝剑,剑身泛着幽幽的冷光,寒意逼人,“祝父皇春秋鼎盛,宝刀不老。”
皇帝抚掌大笑。
老五早夭,大名都没想好便去了,其母宁嫔终日以泪洗面,皇帝看她心烦,慢慢便不再宠幸她。宁嫔也是不识好歹,永远都摆着一张死人脸,皇帝能容忍她到现在也算念着旧情。
哪怕是现在,除夕夜的宫宴上,谁不是满脸喜气,连下人也不例外,只有她,嘴角耷拉着,双目无光,唉声叹气的。
剩下的也没什么看头,弟弟妹妹们还小,也拿不出什么有新意的东西。
“四弟准备了什么,就快拿出来吧,别藏着掖着了。”豫王是个急性子,见他还故弄玄虚,忍不住催促道。
谢子瑜轻笑:“三哥别这么心急嘛,看,这不就来了吗。”他向着殿外轻轻挥了一下手。
乐声戛然而止,舞姬们也都停止了动作,纷纷躬身行礼,无声缓缓退了出去。
大殿上一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他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皇帝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还真好奇老四准备了什么东西给他。
谢青临嗤笑一声,心想还搞得这么兴师动众。
殿中人退干净了之后,从大门口处鱼贯进入了一群身着异族服装的男女,个个姿容艳丽,身上都缀着层层叠叠的银饰,一晃就哗啦啦的响。大红的底色,裙摆有好几层,不论男女俱都裸露着小臂和脚踝,袖口和衣摆用金色的线绣着繁复的花纹,衣服上缀着亮闪闪的饰品,旋转起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他们穿的衣服与中原大有不同,甫一进来就牢牢吸住了众人的眼球。
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红绡裹身的少女,周身严严实实,身段玲珑有致,手腕和脚踝缀着铃铛,可红绡到底质地轻薄,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少女令人遐想的雪白肌肤。
她周围那些人已经算得上是美人,可和她一笔,瞬间失了颜色。
妃子那边传出了小声的惊叹。
“啊,好美啊!”
出于女人间一种天生的敌意,陈淑妃警惕的看着这个少女。
不得不说,她身为一个女人,也为这样的容貌动容。
老四早和她说过他的计划,她也同意了,可是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码事,在她之后,艳冠后宫的恐怕另有其人了。
她已经老了,拿什么去和这些小姑娘争呢。
淑妃低下头,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少女站在大殿的正中间,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皇帝。
和她对视的那一刻,皇帝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地方,颤动了一下。
少女婀娜地跪了下去:“民女怀袖,长于南疆,久闻陛下威名,民女心慕久已,借此机会,特来献舞,愿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大周江山永固。”
皇帝笑了起来,摆手示意她起身。
众人如此情形,也都恍然大悟,老四要献上的肯定不是一场表演,八成是这个少女了。
坐在谢青临旁边的长公主心思转了转,眉头微蹙,自言自语道:“老四这么做,真的好吗……”
长公主谢灵鸢是谢子瑜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俱是陈淑妃所生,她的性格却与母亲弟弟截然不同,她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受尽百般宠爱,从小她要什么就有什么,反而养成了不争不抢的习惯。
她知道弟弟所想的是什么,也知道母亲心心念念的是什么,可她一直与整个陈家格格不入,为此没少挨训斥。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淑妃指着她的额头骂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弟弟受罪,自己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她知道,母亲一直怨她是个女儿身,她也知道,如果二十五年前淑妃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是自己,而是老四,一切都会大不一样了。
谢灵鸢捏了捏眉心,坐得端端正正,望向大殿当中。
不同于中原的乐声奏起,盛大的表演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