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刘伯飞说,“你赶紧带她进去。”
韩露不知道她是怎么被这两个男人一起推进室内的,她坐在长凳上,室内暖气开得很足,烤得她的耳朵和指尖都发红发胀,一跳一跳地疼。耳朵里面又被灌进了风,耳膜连着太阳穴都是针扎般的剧痛。
她闭上眼睛,试图平定混乱的呼吸。
许浩洋知道,对于韩露来说,这个时候他最好的做法便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放下一杯水——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地离开,这样给她一些时间,到了第二天,他们便又都会回到平时的样子。
平和的,稳定的,又隔着永恒的距离。
没有任何进展的,原地踏步的关系。
他却不想这样下去了。
于是,他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她的旁边。
“要聊聊吗?”他问。
“……”
“你要喝水吗?”
“不喝。”韩露终于说,“也不聊。”
果然是拒绝了。许浩洋想。
那么……
“如果被拍到就麻烦了。”
他这么说。
经过了一瞬短暂的沉默,韩露转过头盯着他。她眼中的情绪很难确切地形容,硬要说的话——就像是从一片虚无的无垠的冰面上裂开了一个口子,然后有雾气缓缓升起。
“什么?”韩露问。
“刚才要是被拍到的话,就又有人要乱写了。”许浩洋说。
“你就想说这句话?”
“没有。”他说,“我就是突然想了起来。”
“要拍就让他们拍啊!”韩露叫起来,同时直接站起了身。她的手边没有杯子,什么都没有——要是有的话,她肯定会把它们对着墙壁,或者对着许浩洋的脸摔过去。“光是拍什么鬼照片还不够吧?最好也给我直接禁赛了就得了。禁赛不好吗?禁赛之后反而可以——”
禁赛之后却反而可以得到理解和同情。
这是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但是,她退赛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仿佛没有尽头的嘲讽和攻击。
为什么是这样的。
她想不明白。
事情怎么可以是这样的。
仿佛所有人都可以被理解、被保护、被无条件地接纳,但却只有她,自小到大,必须变强才能活下去。只有变强,只有比任何一个人都强,才能保住她那一点生存的余地,保住作为一个人的尊严。一旦失败,她就会失去全部的容身之处。
这种事,她之前已经试过一次了。
“……禁赛之后?”
“禁赛之后不还是一片好评吗?埃里克打了人,被禁赛,不是大家都在夸他吗?”她的声音已经抖了起来,眼底和鼻根一片酸胀。“那个韩国王八蛋说了些什么吧?他是说了杜哈梅尔什么,所以埃里克才会对他动手吧?就和——”她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别再说下去,但却还是失败了。“就和他那天说我一样。”
“什么?”
许浩洋先是愣住了,然后马上回想了起来,那一天在莫斯科,姜至俊在走廊上对他说过的话,那些对韩露的中伤。
他不知道的是,姜至俊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韩露其实就也在走廊的转角处。姜至俊说的话,还有他的沉默,她都知道。
对于这些中伤,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不要说像埃里克一样,他甚至没有表达出愤怒和不满。
就像他也默认了这些话是事实一样。
他意识到事情的方向正变得非常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