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九立刻问了个重要的问题:“小瑶是谁?”
黄宽竟厉声道:“你还装不知道?你无耻啊!亏当初艾妹……”
“艾妹?艾妹是你这下人叫的吗?”何玉九的脸立刻腾起一阵红云。
“我叫了七年了!她每次都答应!”
转瞬间,这两个人开始对骂——你骂我无情,我骂你愚蠢,你骂我懦弱,我骂你丑恶,你是无良禽兽,你是王八龟蛋……那些卫兵们吓的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金士麒也躲在一边,他逐渐听明白了——原来这二位叔叔是情敌啊。那“艾妹”就是小瑶母亲的芳名,当年他们都是她的爱慕者!
他忽然又想起吴永博曾经对他说过,“丁老西的闺女是当年粤海的圈里人人都赞叹的妖精,我姐夫何参将也惦念过……”
来他不仅仅是惦念啊,这简直是刻骨铭心、海枯石烂、人鬼情不了……
何玉九正嘶吼着:“我曾与艾妹的共度良宵,连续七天六夜,我们过得非常愉悦!黄六你嫉妒啊,你连她手都没摸过吧!”
“君子所为岂是你这小人所知!七天又怎样,我伴随她三年!艾妹临终最后一眼到的就是我,是我亲手把她丢入大海!”
“那又怎样,只有我才是她最钟情之男人,她亲口说过!”
“那是她眼拙,她早就后悔了。她把小瑶都托付给我,她临终前亲口跟小瑶说,‘所有的男子都是无情人,除了外公之外只有阿宽可以相信!’哈哈,她根本没提到你!”
“分明是你在胡扯!艾妹说话不是那个语气!”何玉九气急败坏,“等等!小瑶是谁!”
“哈,你可怜就告诉你!她是……艾妹的女儿!”
何参将的身子轻轻一晃,他满脸震惊地盯着黄宽,脸上就像被风吹过的湖水般变化着。“怎么可能……”他猛然想起了什么,他怒视着金士麒,“小瑶,怎么被你小子骗到,我不信!”
“说来话长,让你见识一下……”金士麒挣扎着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绸巾。
那上面是苏莫儿绣的小瑶身像,经过金士麒的指正之后,甚至比那副画像还要接近她的真容。何参将一把抓过来,他着着,竟颤颤地流下了泪水。“真是她!真是!虽然没有她母亲好,但也差不多啊……这眼睛,只是小了一点点……”
“大人请自重,那不是你的艾妹,那是我的媳妇!请把嘴拿开……”
何玉九一把抓住金士麒,“她是艾妹与……谁的孩子?是……我的吗?”
金士麒慌忙抢回了那绢子,“这个别问我!”
何玉九忽然指着金士麒,对黄宽道:“不成,小瑶不能嫁给他!他这人品性很差!我听说在辽东的时候……”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提那作甚!”金士麒怒道。
“小瑶的婚事,丁老爷子已经做主!”黄宽傲然道,“何九郎,你知道为什么老爷子把小瑶给他吗?虽然他地位不高,相貌也不如当年的你,但他有勇气,有担当,他比你强多了!”
“凭什么说我!”何玉九怒道,“当初我也为老爷子卖过命,你要我肚子上的伤疤吗?”
“当初老爷子被困在钩鱼屿,你为何不来救援?”
“我……”何玉九立刻语塞,“我请了广海卫、南海卫的朋友凑了6条船……”
“但是你没敢来!最后你那帮朋友全都跑了,逼得艾妹去给颜思齐……我呸!”黄宽的泪水也下来了,“何九郎,归根结底,你还是怕暴露自己,你是放不下世袭指挥使的身份!”
何玉九像是被霜打过了一遍,跌坐在地上。他哽咽着着金士麒,指着那绢画儿,“金……金士麒,把这帕子送给我吧!”
“不给!”
“到了吧,他不怕你。”黄宽立刻道,“当初你有他三分骨气,艾妹也不会沦落到那地步。她们孤儿寡母……”
“别说了!别说了!”何玉九哀嚎着,扯着自己的头发。
堂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七八个卫兵大眼瞪小眼,面色赤红、铁青、惨白、蜡黄……他们的内心中都百感交集。有几个互相拉扯着想要退出堂去,还有个相貌俊朗的想到了他自己的往事,竟然也潸然流泪。
忽然间,侧面的花门被轻轻推开,几个小娘带着花香冲了出来。
她们婀婀娜娜地涌到将军身边,跪着、抱着、陪着他呜呜哭着:“九哥,你又这样了……你还有我们姊妹们!”“你还是忘不了她……”“我们不会离开你!”“九哥,你就把我当作艾姊姊吧!”
金士麒这次赫然发现,这几个美妾身上都多多少少有些小瑶……应该是她母亲的影子。
那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过了那么久,一个女人仍让这些男人如此伤痛,如此感怀,那真是……够厉害的!
何玉九把四个美人紧紧拥在一起,悲伤道:“如昔、如云、如梦、如花,我也对不住你们啊!”
他已经哭累了,一双老眼通红,他呆望着满地的火铳残骸,却忽然抬起头来:“金士麒,我想说……我……不该……”
“将军不要说了。”金士麒忙深深拜下。
“可是我想知道,你何来的勇气……你可知道,那桂林兵仗局的后面是谁啊!”
“我当然知道。但将军,我们的背后也不是空无一物啊!”金士麒淡然道,“我们水营承担着浔州河运之责,还有迁江防御,还有广西广东的半数兵工之责!属下之命虽卑贱,但一时还死不起。”
“你这是赌博啊。”何参将不停地摇着头,他又了那些残破的火铳。“我确实轻你了……但眼下这火铳,明日还能去演示吗?”
“大概……也许……”金士麒蹲下来,用手指轻轻勾弄着那一地的零件和碎片,“明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