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的睁了睁眼,指着他的脸道:“得了吧,你小妾都有了三个。”
堂弟淡淡的笑了,身子往后一仰,浅浅的星光照在他含笑的脸上,我忽然有些上头,竟学着他的样子仰卧在草地上,私毫没有一府当家奶奶该有的模样。
“堂弟,你相信姻缘天定吗?”
他仰望苍穹,没有回答。
“我告诉你,有些东西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就算你再努力,再努力,也没法得到!”
他依旧没有吱声。
“所以说……得认命!”
许是酒喝多了,一阵困意慢慢的袭上来。就在我似睡非睡,似醉非醉的时候,耳边有个声音轻轻道:“堂姐,我也能做到!”
做到?
做到什么?
人这一生啊,不过是镜花水月,浮光掠影,虚虚浮浮的看不真切。富贵也罢,名利也罢,欢喜也罢!
弟弟,别太苦着自己,姐姐只要你快乐!
我头一偏,已然没了知觉,心里的话,再说不出口。
……
我从沈府回来,天色已晚。大爷已经在明姨娘房里歇下。
我瞧着那院里明亮亮的灯火,心下竟然没有半分的不痛快。人吃多了一种米饭菜肴,偶尔会想换个面条或者馄饨尝尝,那又如何?总是要吃回正餐的。
我洗漱一番,换了家常的衣裳,到三个孩子房里瞧了瞧,陪着他们说了会话。
孩子们都很乖,虽然跟前都有奶娘,丫鬟,嬷嬷照料,却依旧与我亲。这便是血缘关系,这世最最保险的一种人与人的关系。
现在他们依附我长大,我令他们锦衣玉食,等将来我老了,便是我依附着他们过活,他们令我安享晚年。
人啊,就是这么周而复始的走过来的。
孩子们都睡了,此时剩下的时间,便是我一个人的时间。若换了从前,硕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会觉得心慌慌的,空落落的,觉得难熬。
如今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岁数大了,我竟然有些享受这难得的一个人的私密空间。
丫鬟们早已备好了热水,撒上些草药,只等侍候我沐浴。热热的把自己浸泡在当中,这是我每日睡前必要做的一件事。
这草药还是我厚着脸皮问四妹妹要来的。四妹妹生过孩子后,这些年容色一点都不见老,我细细问了,才知道原是这草药的缘故。说到底,这世上再聪慧的女子,也是在意外头这身皮囊的。更何况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
一边泡澡,一边听着丫鬟们的回话。这几个丫鬟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都能独挡一面,有她们做我的帮手,我既省心又省力。
“大奶奶,太太身边的田嫂子的女儿,今年十岁了,人长得也清秀,想求了大奶奶到姐儿跟前侍候!下午到咱们院里,大奶奶正好出了府,田嫂子坐了会,吃了会茶,把这事跟奴婢说了说。”
“知道了!她可有抬出太太来?”
“这倒没有,只说求大奶奶赏口饭吃!”
我点点头,心里已有算计。
“大奶奶,府里学堂里的先生捎话来,快过年了,想早些结了银子回乡过年。”
我点点头,懒懒道:“明儿让帐房先生走一趟。另外备上一份厚厚的年礼,再给个大红包,这情面上的事情,也说得过去。”
“噢,大奶奶,有件大事忘了回您了。老祖宗身边的钱嬷嬷,申时一刻去了。是在睡梦里去的。”
“去了?”
我微微有些惊讶。钱嬷嬷七十多了,也是高寿。这般无病无痛的走了,也算是老天怜惜。
“回过老爷,太太了?”
“回过了,老爷太太说,快过年了,府里忙,让大奶奶思量着办。”
“葬在哪里,老爷太太可有安排?”
“老爷想了半天,说钱嬷嬷侍候了老祖宗一辈子,主仆一场,就放在老祖宗边上吧!”
我静静的盘算了半晌,终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出去。
待人走后,我把头搁在桶沿上,手指轻轻一抬,泼洒出几缕水丝。
水滴落在木桶里,泛出一道道波纹。
那波纹,在烛火下起起伏伏。
我忽然深沉一把——那恰如这世上,每个女子的人生。
沉,或者浮!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