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庆节在一旁哈哈一笑,他也早看新罗人那副嘴脸不顺眼了。
大唐诸将碍于新罗是藩属国的身份,平时对新罗人中的一些将领表现出来的跋扈和傲慢,都是尽量忍耐。
也只有苏大为才有这份能耐,把新罗人吃得死死的。
“把倭国这些事定下,百济的事也就大体稳定了,我走之前再和刘仁轨谈一次。”
要想稳定局面,归根到底,还是人和钱粮。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真正有地方治理经验的人,也会从这些本质方面入手。
又安排了一些事务细节,苏大为的神思,不由想到大唐的税制上。
大唐的土地属于国家所有。
授田按户口,一个家庭的人数越多,分到的田地也就越多;同时授田是有年限的,一个男性农民从成丁十八岁那年从国家那里分到土地,到六十岁那年必须再把土地还给国家,只享有四十二年的使用权。
农民耕种的田地分为两类,一类可以继承,叫永业田,另一类不能继承,叫口分田。
耕地也可以出租,但是不准买卖和抵押。
如果能严格按这种制度执行下去,大唐的土地兼并不会来得那样快。
可惜,到李治朝中后期,这些制度逐渐废弛。
现在苏大为在倭国和百济实行的土地制度,其实也是唐制。
土地归属国家,国家分配田给农人种。
按大唐租庸调制,四十税一。
每八十亩口分田仅需要缴纳粟八十石。
到年限或死亡后,土地回归国家,重新进入分配。
任何制度,到了中后期,被人钻空子或者废弛,都是必然的。
不过苏大为也没想帮着倭人建立什么万世之法。
他需要的,只是有这么一个稳定的后方,替自己源源不断提供钱粮和兵源。
稳定就好。
话说回来,其实这种农耕的生产力,爆兵能力其实是有限的。
比如汉武帝时为了打匈奴,天下户口减半。
也只有大唐比较奇葩,以远低于汉的人口,打下远迈两汉的广袤疆域,而且对国内的生产生活,还好像没什么影响。
反而越打越强盛,打出个盛世帝国,令四方蛮夷来朝拜。
现在苏大为自己有了掌握一国,从基础做起的经验,也稍稍能窥得一些门道。
以大唐如今的疆域和战事,单以农业人口,是远远不足以支撑的。
这一切,其实要归功到唐初。
唐初太宗李世民实行的其实是以军事胜利掠夺财物,再以战争红利,反哺大唐的农业和民生。
只不过这种掠夺方式,到了李治朝,已经越来越难持续了。
打仗越来越变成一种花钱的无底洞,而不是赚钱的生意。
早在大唐对土地的征服慢下来以前,唐朝府兵的待遇,已经直线下滑。
府兵制越来越难维系了。
摇摇头,将这一切抛开,苏大为最后向苏庆节和高大龙、周良道:“我这次回去,是陛下急召,但是陛下并没有别的旨意,所以像狮子你,暂时还得在都督府,如果想家了,有合适的人选接替,我再想办法帮你调回去。
周二哥,还有大龙也是。”
“这些我们都知道,你放心吧。”
“其实这次在百济,我除了替大勇报仇,还有几件事没有完成,可能这次也来不及做了。”
苏大为突然叹了口气。
“何事?”
苏庆节好奇的向他看过来。
“还记得之前俘虏的那名扶余王族吗?他提起过关于百济龙脉的事,我一直想一探究竟,可惜直到今日也没有时间成行。”
苏大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除了龙脉之事,还有神道。”
“神道教?他们已经是昨日黄花,怕他们做甚,再说现在与你达成协议,就更不用怕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苏大为摇摇头,有些心事重重的道:“天之丛云,三神器,这些又能追溯到徐福的身上。昔年徐福东隐,归于倭国九州,这又牵扯出那些圣卵。
这里面,我有一种感觉,似乎有某种牵连。
可是我现在手里掌握的信息不多,现在也没时间再继续追查下去。
徐福是隐入倭国了,当年秦始皇的大术士里,还有韩终。
封印了兰池宫的韩终,据说是隐入半岛,很可能最后就归隐在百济。
最后就是高句丽鬼卒,也隐隐指向当年的韩终。”
苏大为手指在桌面时轻时重的敲击着,概然一叹:“我想将这些查个水落石出,奈何没有时间。
之前是忙战事,现在好不容易战事告一段落,却又不得不尽快赶回去。”
“圣命难违。”
说出这句,苏大为微微闭上眼睛,隐隐感觉一丝疲惫。
夜色笼罩下来,营帐内的灯火光芒,向四周扩散。
那些执枪巡逻经过的士卒,还不清楚。
很快,带领他们不断征伐取胜的熊津都督苏大为,便要返回大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