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们人多,在末将看来,皆是土鸡瓦狗,一冲就垮,不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他们还以为我军软弱可欺!”
刘仁愿摸着胡须沉声道:“不急,先看看再说。”
“还看?”
阿史那道真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昨天叛军来了,副总管说先看看局势,再看下去,只怕百济人都要开始攻城了。”
刘仁愿圆眼瞪起:“你不是说他们土鸡瓦狗,一触即溃,还有何可担心的?”
“这……”阿史那道真一时哑然。
刘仁愿双手扶墙,向下俯视道:“区区几万叛军,自然没什么战力,可是扶余丰号称复国,难道就想用这几万流民来攻下泗沘?”
“副总管,你是说其中有诈?”
“现在还拿不准,所以多看看,以不变应万变。”
阿史那道真还想争辩,却见刘仁愿又拿眼瞪过来:“你不会不知道咱们粮草吃紧吧?”
以唐军的高标准,虽然不至于立刻断粮。
但减少供给和配额,是必须的。
这种状态,不打仗还好,若是一但开战,那就惨了。
用不了几天,就会击穿唐军剩余不多的粮食储备。
到那时,不用外面的叛军攻进来,断粮的唐军自己就会失去战力。
“那我们怎么办?”
“等。”
“等?”阿史那道真差点气破肚皮。
这算是什么狗屁战略,自从从军以来,他还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哪怕是征草原上的王者西突厥时,阿史那道真也是纵马任意驰骋,从来没有怂过。
但是来到这半岛百济,却要龟缩在区区泗沘城内,这对他来说,简直难以忍受。
“道真,你要知道,有时候冲动并不能解决问题。”
刘仁愿手抚浓须,向阿史那道真说:“我们一定要沉住气,才能抓住真正的战机,兵法有云,天时地利人和,我们至少要等到有利的时机才开战。”
“那叛军……”
“他们攻不进来,什么器械也没有,咱们粮草紧,这些叛军流民,粮食更紧,我不信在城外游荡的他们,能吃饱穿暖。”
“副总管,听说他们昨天还派使者来送战书是不是?”
“不过是讨价还价罢了,理他们做甚。”
刘仁愿伸掌轻轻拍打着城头的砖石,讥笑道:“扶余丰也是急疯了,养不起这些流民,便派他们来此就食。
这数万叛军,除了极少是有战力的精锐,大部份与其说是军人,不如说是饥民。”
被他一提醒,阿史那道真恍然大悟。
“这么看,扶余丰的周留城,只怕也不太平。”
“这是自然,两军相争,比的就是看谁少犯错。”
刘仁愿圆目中神光奕奕道:“现在咱们只要拖,以拖待变,这些饥民和扶余丰,自然撑不住。”
“扶余丰那家伙,在倭国做质子,人倒是学得奸猾。”
阿史那道真颇有些忿忿不平。
这事要从扶余丰入驻周留城开始。
从冬季一直到开春。
数个月来,周留城的扶余丰部一直小动作不断。
持续派出小股部队,对泗沘城的唐军做出骚扰。
原本唐军都已经做了战略收缩,除了牢牢占住泗沘城,百济其余的城镇,都暂时放弃了。
但扶余丰派的人,还是不断做试探,尝试进一步压缩唐军的空间。
比如今天派一队人,占住唐军一个观察哨。
明天派两队人,抄小路想将唐军布在城外做犄角的一营兵给截断。
但是真的惹恼了唐军,派出大股人马,扶余丰的复国军又逃得比兔子还快。
唯一一次正面大规模试探,出动数千人。
结果被唐军数百人给击穿。
唐军铁骑一路赶鸭子般,把这伙复国军撵出百里。
这才消停下来。
本来唐军以为能好好过个冬天,留点力气待开春后,择机与周留城的扶余丰做过一场。
决定谁才是百济真正的主人。
没想到还在倒春寒,扶余丰又把养不活的饥民全都驱赶来泗沘城了。
这种操作手法,明白的知道是周留城养不起人,转移一下内部压力。
不知道的,还以为扶余丰真要大举进攻泗沘。
“还是阿弥说得对,先撩者贱!”
阿史那道真悻悻然的骂了一声。
刘仁愿愣了一下:“什么贱?”
“哦,阿弥曾说过,天竺人最爱搞些小动作,那些人的脑子和咱们长得不一样。
喜欢没事找事,不断在你身边蹭蹭,等你以为他们来真的,准备动手,他们又会很委屈,说自己只是蹭蹭。
阿弥说,这就叫先撩者贱。”
刘仁愿一失神,把自己的胡须揪下几根。
他痛得咧了咧嘴角:“天竺?等等,朝散大夫我认识,倒没听他说起这个,阿弥是如何知道的。”
朝散大夫,就是出使中天竺的王玄策。
“阿弥没跟你说过?”
阿史那道真诧异的道:“他阿耶苏三郎,当年被王玄策征召入使团。
对了,天竺人先撩王玄策的使团,半道伏击杀了使团的人,王玄策一怒之下向吐蕃借兵,数十日便灭了中天竺。
天竺人也是觉得委屈。
这算不算是先撩者贱?”
“这……大概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