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别急,我们应该还有些时间,让我把这事说清楚。”
苏大为看了看两边的百济军,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接着道:“从一开始,我的打算就是联合新罗人,攻入百济,将战火引向百济腹心,这样等苏定方将军率领大唐水师登陆时,压力会减轻许多。”
这么一说,大家都懂了,但还是有很多疑问:“可是,一直是百济主攻,新罗是被动防守,如何能突破百济的守军?”
“这就是我的计划了,从熊津城出来,我一直在想用什么方法可以调动百济军,给新罗人制造机会,直到上次河岸边一战,确定百济追兵的主将是黑齿常之。”
苏大为看了一眼黑齿常平,接着道:“黑齿家族世袭达率,但是在百济边境上,还有另一个家族也是达率,并且执掌边军,此人名阶伯。”
阶伯,百济名将。
在历史上,当唐军从熊津江登陆,杀向百济王都泗沘城时,阶伯得到消息,立刻召集义军,一时间募得五千人。
能一次募到五千人,可以想像阶伯家族在当地的影响力。
但是阶伯才率军走了没多久,就听到晴天霹雳。
自己留在边境的守军,被新罗金庾信看破虚实,打破了关隘。
新罗军长驱直入。
最终,在距离泗沘城百里外的黄山(后世忠清南道论山市),阶伯停下来阻击金庾信。
先胜了四场小规模的战斗,但在最终决战时,中了金庾信之计,全军覆没。
随后金庾信继续挥师西进,和唐军前后夹击泗沘城,终于使百济灭国。
后世韩国还为此专门拍了部电影就叫阶伯。
当然,这些是后话。
在这个时代里,因为有了苏大为这个妖孽变数,一切都变得不同。
“黑齿常之与阶伯关系不错,我料他必定会请阶伯配合,前后夹击我们。”
黑齿常平一直没说话,此时忍不住道:“但你怎么能肯定?”
“我能肯定。”
苏大为自信的道:“因为我知道黑齿常之在想什么。”
这句话,直接把黑齿常平给震住了。
自己身为黑齿常之的族兄弟,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苏大为一个大唐来的人,才在百济多久,见过常之几次,就敢说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大为耐心解释道:“兵法谋略,是一个智者的游戏,我们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知己知彼,要能钻进对方的头脑里,去推出对方在想什么。
以黑齿常之的用兵,他不会只看到第一层,应该会推到第二层。
也就是说,他会借我为饵,诱新罗人走出城防。”
苏大为眸光一闪:“我们在算计百济人时,他们也想借我们,算计新罗。”
……
“让前锋先动一下,给那些唐人施加一点压力,能困住他们就行,待会弩阵上去,保证他们逃不出,剩下的可以交给国师。”
“是。”
郑冬信领命,下去布置。
此时距离苏大为一行,已经不足十里,这个距离骑兵呼吸可至。
但是步卒前锋要过去,至少还得半个时辰。
时间倒是不急。
黑齿常之只要保证对方逃不掉就行,毕竟只是鱼铒。
他的目标,是搂草打兔子,将大唐细作,和新罗金庾信一算计了。
“达率。”
道慈不知何时骑马来到他身边,看了一眼远处的苏大为等人,向黑齿常之道:“达率好算计,就是不知新罗人会不会中计?”
问这话的意思,不是担心新罗人会不会中计,而是另有深意。
黑齿常之黝黑的脸庞上,目光锐利的投向前方,一双刀锋似的浓眉微微扬起:“以那位唐人的智谋,以金庾信的老奸巨猾,不会完全猜不到我的意图,但,就算猜到了,我料他们也必然会按计划走下去,这是阳谋。
新罗和百济都等不起了。”
我知道新罗金庾信在想什么。
金庾信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个唐将苏大为,也分别知道我黑齿常之和金庾信在想什么。
这就是明牌。
牌已经摆在桌面上,接下来的计算能力,才是决定生死的关键啊。
谁算得更多一步,谁就有可能,掌握改写历史的机会。
“达率!”
突然,一个传令兵从后方骑马跑来,被亲兵拦住后,一番盘问,才在近卫的领路下,来到中军。
一见到黑齿常之,兵士翻身下马,双手取过一个泥封起来的木筒,双手高举过头顶:“达率,末将奉命,有紧急军情呈给达率。”
“哦?”
黑齿常之眉头微微一挑:“哪里来的信?”
“熊津城。”
“熊津城?难道是南台主有什么吩咐吗?”
黑齿常之心里想着是不是倭人在鬼室福信面前说了什么。
伸手接过那传令兵呈上来的信筒后,心头突的一跳。
木筒由两段木头咬合而成,接口处有泥封和印信。
泥封完好代表没打开过。
除此之外,印信的颜色形制,决定了紧急程度。
眼前这封信,正是最紧急的军情。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