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六年,新罗善德女王仁平九年秋,百济攻占新罗西部四十余城,进而夺取了重镇大耶城。
镇守该城的都督伊湌金品释战死,其妻古陀炤为金春秋之女,亦死于此役。
金春秋听说女儿、女婿双双死难的消息后,倚柱而立,一整天都不眨眼,不理睬经过他面前的人,然后说道:嗟乎!大丈夫岂不能吞百济乎?
然后面见善德女王,请求出使高句丽借兵以报复百济,善德女王批准。
彼时高句丽国王是高藏,但实权掌握在莫离支渊盖苏文手中,金春秋出使高句丽之际,高句丽要求新罗归还竹岭以西、以北的高句丽故地方能出兵,这等于是要新罗割让包括西海岸出海口在内的大半国土,因此遭到金春秋断然拒绝,于是被高句丽扣押两个月之久。
其后金春秋假意许诺归还竹岭以西以北之地,加上金庾信率军兵临高句丽南境,所以金春秋最终得到释放。”
薛礼不愧是唐军中对辽东之地了解最深的人之一,说起新罗旧事,便如掌上观纹。
“也就是说,现任的新罗王金春秋与百济、高句丽都有不共戴天之仇。”
“先别高兴得太早。”程处嗣嘟囔道:“在国事面前,就算天大的仇恨也得放到一边,这金春秋总不会主动向高句丽和百济发起战争吧?”
“虽不一定打,但我看金春秋这个人,是不会放下仇恨的,新罗对高句丽与百济之策,和之前善德女王时期,定会有所改变。”
薛礼笃定的道。
“对了,我想起来一事。”
尉迟宝琳一拳砸在桌子上,“咣”的一声响,桌上杯子碗碟齐跳了一下,引来所有人怒目而向。
“嘿嘿,我那个……”
尉迟宝琳挠了挠头,憨厚一笑道:“贞观二十二年,金春秋携其子金文王出使我大唐,太宗对金春秋的待遇极为隆重。”
薛礼点头道:“此事我亦有印象,当时太宗派光禄卿柳亨持节郊劳,然后封金春秋为特进,金文王为左武卫大将军,允许金春秋参观国学的释奠及讲论,并赏赐新修的《晋书》与御制温汤碑、晋祠碑,此外还下赐金帛无数。
太宗召见金春秋,问他有何想法,金春秋跪奏道:臣的本国地处偏僻的海角,多年来服事天朝,但百济强悍狡猾,屡次侵略欺凌本国,况且前些年他们大举深入,攻陷数十座城池,要断绝我国朝贡的道路。
如果陛下不派兵来救我国,那么我国人民就会被百济全部俘虏,恐怕就不能再向天朝朝贡了。”
“对对对,还是老薛记得清楚。”
尉迟宝琳乐得眉开眼笑,颇有些抓耳挠腮乐不可支的情状:“你们瞧,太宗如此礼遇,这金春秋又与百济高句丽有世仇,依我看,迟早必有一战。”
“对了,金春秋那个儿子,金文王还在宫里做宿卫。”
宿卫,便是千牛备身。
说是宿卫,何尝不是质子。
至少说明这金春秋对大唐还是挺有诚意吧,儿子都在大唐当宿卫。
“上次金法敏来大唐出使,听说也是被百济给揍了。”
“百济新罗两国一直打来打去,也没个消停的,还有高句丽在一旁推波助澜。”
“还有倭国……”
提起倭国,苏庆节面色一变,向苏大为压低声音道:“阿弥,你倒是好手段,让陛下令你执掌倭正营。”
自从上月李治暗命大理寺正式运作倭正营后,苏大为这位由李治钦点之人,立刻水涨船高,现在除了是长安县不良人副帅之外,又多挂了一个倭正营营正的职务。
当然,倭正营是隐秘的,外面人并不知道。
而且营正这个职务也不存在于大唐官职序列中,说起来就和不良人一样,无品无级。
但架不住权力啊。
苏庆节一直想从倭人间谍案中有所作为,证明自己,奈何又被苏大为抢了先了。
“咱俩兄弟,谁当营正不都一样嘛。”苏大为笑道。
“谁跟你兄弟。”
苏庆节骂了一声,随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在坐位上一瘫,好像抽掉了骨头。
“我之前和他有打赌的,如果倭人间谍案我不查出个名堂,可能就得听从家里安排,参军了。”
苏庆节嘴里的这个“他”,自然是大唐名将,苏定方。
“参军有什么不好?”
尉迟宝琳道:“说不定将来征高句丽,你还能混个军功,到时候就是我们羡慕你了。”
“这么说的话,倒也……”
苏庆节摸着下巴,好似来了点精神。
“不对,我才不要跟他走一样的路,我要证明我自己,就算不是苏烈的儿子,也可以……”
“证明个头啊你,喝酒!”
苏大为把酒杯举起来。
“阿弥,上次的案子,其实我有些事想不明白,一直想问你。”
薛礼喝了一口酒道:“十二个时辰,你是如何能把案情剖析得那么明白?简直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呵呵,运气,全是运气。”
“贼你妈,屁的运气,你说不说?”
苏庆节瞪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