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浩然声音里透出无穷无尽的冷意:“过水村其实没什么依仗。他们之所以护着朱胜京,除了村长刚才说的那些,我觉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王利丰下意识地问:“什么原因?”
“钱!”
谢浩然把话说得很直接:“王哥你之前在棋盘山下遇到突发癫痫的孩子,如果你当时没有下车,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事情。正是因为你出手救了那孩子,他们才会觉得有机可乘。善良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可是在坏人眼里,就是容易上当,能够被欺骗的最佳目标。”
一道道卡车灯光照亮了对面人群,黑压压的一大片。谢浩然看着那些情绪不安的村民,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二姨杨正菊与姨夫马国昌丑陋肮脏的面孔:“毫无疑问,朱胜京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村子里的人肯定可以得到好处。十万、二十万,甚至可能是上百万。想想看,没好处的事情谁会做?我觉得刚才那个村长恐怕没有说实话。如果仅仅只是村子里老人的维护,朱胜京根本不可能如此嚣张,更不可能有这么多村民拦着我们。就算他耍弄骗术,在村里老人看来是“活神仙”。但不可能所有人都被骗吧?”
“过水村距离昭明不算远,国家从很早的时候就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这里的孩子,很多年轻人应该都上过学。只要不是文盲,对朱胜京所谓的“法术”多多少少都会产生怀疑。”
谢浩然声音变得越发低沉,:“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他们没理由护着一个骗子。但是他们偏偏就这样做了。为什么?”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继续道:“除了朱胜京的存在能够给他们带来好处,而且还是源源不断,关系到很多钱的好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王利丰听得毛骨悚然,转过身,看着远处那些正与工人对峙的村民:“你的意思是,过水村……整个村子的人,都是骗子?”
谢浩然摇摇头:“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但他们应该都从中受益。朱胜京从外面骗钱,这里的村民都能受益。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王利丰觉得脑子里突然间多了一些无法接受的东西,他用力抹了一把脸:“谢兄弟,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没有。”
谢浩然坦言:“这种事情不可能有证据。这里连警察都进不来。但是你想想,一个孩子,站在马路中央,看见迎面开来的汽车非但没有躲开,反而迎上去,然后癫痫发作……如果王哥你当时踩不住刹车,我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朱胜京、罗伟昌、冯元泰这些人,他们连王哥你都敢愚弄,连你这种身家亿万的人都不放过,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
深深吸了口气,谢浩然觉得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无比阴沉,听起来像鬼:“被他们控制的孩子到底有多少?我甚至觉得庆幸,今天还好是我们来抓人,如果报警,以王哥你的身份和财力,警方查案的力度肯定会严格得多。他们会跟我们一样,进不了村子。如果事情闹大,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一定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清楚,大家都能领会。
安静的思考了近两分钟,王利丰缓缓地说:“我大概明白谢兄弟你说的“王牌”是什么意思了。”
谢浩然抬起右手,在空中用力捏握了几把:“我只是给王哥你一个建议。具体该怎么操作,还是得你说了算。我毕竟是个学生,能力有限。”
王利丰神色凝重:“但是这件事情牵涉的方面很多。如果稍有变化,很多人都会觉得不满。当然了,支持我的人也不会少,只要我愿意让出一些东西,全盘通过的可能性就更高。可是这样一来,我就……”
“王哥,你得把眼光放长远些。”
谢浩然看出了王利丰心中的犹豫根底:“钱当然可以赚,而且越多越好。但并不是所有钱都可以赚。为什么国家要禁毒禁枪?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沾染鲜血,牵扯人命。是非因果,善恶有报。王哥你也是相信这个的。”
从鼻孔里慢慢呼出一口气,谢浩然道:“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了你的家人考虑。”
他把面孔转向远处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深处:“罗伟昌和冯元泰在地下室里说的那些事情,王哥你也听到了。真正是伤天害理,毫无人性啊!”
最后一句话对王利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刺激效果。
他略显混沌的眼眸随着眼皮抽搐,猛然间变得一片清明。用力眨了几下,再用手指狠狠揉着眼角,驱散麻痒酸涩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无比坚定的信心。
“……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