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的番子本就不多。
再加上没料到这些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冲杀而来,早已闻风丧胆。
因而,这狭小的东厂理清司里,往往是三两人围了一个,将人打翻在地,而后拳脚相加。
有人打红了眼睛,便连椅子也成了工具。一时之间,茶盏横飞,木屑交错。
张静一一动没动,他不喜欢打架,尤其是群殴,他是个体面的人,只按着刀,伫立着逡巡左右。
在这一片狼藉的衙堂里,踱步错过一个个面目全非的番子,徐徐走到了在地上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赵档头面前。
他低头俯视赵档头。
赵档头嘶声道:“不要再打了,张静一,厂卫是一家。”
“你就这样和我说话?”张静一这时虽还是慢条斯理,却浑身弥漫杀气。
赵档头战战兢兢,他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自己不知造了什么孽,居然遇到了这么一个杀神。
赵档头只好爬起身来,又匍匐下去,拜倒道:“张……张百户……”
张静一冷着脸看他:“前日,那桩细作案子,那人到底是不是建奴细作……”
“是……”赵档头先点头,可迎向张静一可怕的目光,又摇头:“不……不是……”
“他既不是细作,你为何拿人?”
赵档头无言。
张静一冷笑:“狗东西!”
一脚,将地上跪着的赵档头踹翻。
赵档头哀嚎一声,此时亦是咬牙切齿,厉声道:“张静一,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今日敢来此大闹,以为脱得了身吗?”
张静一骤然火起。
他第一次如此的愤怒。
来到这个世界,即将国破家亡的阴霾一直压着他透不过气来,以至于他不得不步步惊心,处处谨慎甚微。
可眼前,看着这个不久前还让自己协助着杀入良民百姓宅邸,屈打成招的赵档头,那一夜,宅邸里被刑讯的哀嚎声到现在依旧还在张静一的耳畔缭绕。
如今,张张静一又听赵档头不甘的反唇相讥。
张静一身躯颤栗,一股说不出的愤怒,犹如一团火,将张静一的理智烧的干净。
他一下子冲上前。
用膝盖死死的顶着倒地的赵档头的腹部,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赵档头,面目狰狞道:“是吗,你想让我死?不服气吗?我自然知道你不服气,你这辈子,一定没有尝过今日这样的委屈吧?那是当然,你若是尝过,又怎么会将那安分守己的百姓,污为逆贼,又怎会如此胆大妄为到将人灭门破家?畜生!”
张静一说着,狂乱中,随手抄起地上的摔落的茶盏。
这茶盏抄在张静一的手里,高高举起。
地上的赵档头瞳孔收缩起来,慌乱地想要挣扎。
可这时,茶盏已经狠狠落下。
啪……
茶盏狠狠砸在他的额上。
瓷片儿碎裂。
直刺赵档头的颅骨。
碎裂的瓷片,也插入张静一的指缝之间,割破了张静一的手指,殷红的血,便顺着张静一的指缝流出来。
张静一这时竟发现自己没有感受到疼痛。
他好像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整个人陷入了某种莫名的亢奋之中,他凝视着……凝视着身下面目扭曲的赵档头,听赵档头刺耳的哀嚎。
于是,张静一没有犹豫,以至于这个时候,他的脑海是空白的。
他抓起另外半边的茶盏,手举起。
而后,又狠狠的砸下去。
依旧是方才的颅骨位置。
血冒如注。
鲜血喷溅在张静一的了脸上。
张静一没有表情。
他只感受到赵档头在抽搐。
赵档头的脸上全是血,混杂着泪水……
满手是血的张静一,无动于衷。
他将剩余的半边茶盏继续扬起。
啪……
又一下。
紧接其后,是第四下。
第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