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太子叶敏舒一早黄袍补服,先到皇太后的慈宁宫拜见太后。许是回光返照,太后一大早竟就清醒了过来,吩咐随侍左右的大宫女帮她梳洗已毕,又坚持着穿上了全套朝服,头上戴了九尾凤钗。
叶敏舒按规制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太后将他唤至身旁,拉过他的手,看着长身而立的叶敏舒,心中一阵阵的高兴。“好!好!好!你长大了,终于成亲了!皇祖母总算盼到了这一天。哀家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馨儿脾气倔强,是个不会转弯的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便看在老婆子的面子上,担待着她一点罢……”
叶敏舒握着皇太后的手,只觉那双手瘦骨嶙峋,竟瘦得一点肉都没有了。抬起头来,太后脸上满是不健康的潮红,太子心中不由一阵酸涩:“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就算太子妃他日有什么不是的地方,孙儿也定当包容于她!”
闻听此言太后大感欣慰:“你们小两口好好相处,早些诞下龙裔,我便是死了也能闭得上这双老眼了!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下,见了先皇,也再没什么放不下的!”说到这里太后一阵咳嗽,太后为了和孙子说几句体己话,刚才已将服侍的人打发得远远的,便自己用帕子捂了嘴,取下来时那帕子上竟然沾染了点点殷红,她不动声色地悄悄收起帕子。
叶敏舒见太后病骨支离,一派日暮西山的情境,不由眼眶一湿,掉下泪来。“皇祖母,您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您的寿数还长着呢!您不是说过,等孙儿的孩子出世了,就抱到您的膝下养着,孙儿一直等着这一天呢!”叶敏舒倒也没有演戏,从小皇太后对他另眼相看,硬是把扶上了太子之位。虽然他资质不及叶敏瑜,聪明不及叶敏昭,太后却从未动过废太子的念想,这个世界上,可以说,对他恩情最重的人,不是皇上皇后,而是太后。
皇后懦弱无用,万一太后一去,他在宫中可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皇太后虚弱地笑笑道:“你这孩子,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竟就哭了!快擦擦眼泪!到乾清宫和坤宁宫去拜过皇上皇后,莫要误了吉时!”叶敏舒想想也是,今天这日子哭可有些不吉利。
叶敏舒道:“那孙儿先去叩见父皇!”拜别了皇太后,来至乾清宫,正统皇帝已用过早膳,在王英的服侍下升了宝座。
看着面前恭恭敬敬行礼的太子,正统心情十分复杂,既欣慰他长大成人,又担心他成了亲之后,更有堂皇的理由参与政事。毕竟皇子成亲正是成人的标志。一时又想自己裁剪了大婚的用度,有些委屈了这个儿子。
有心敲打他几句,却又寻不到合适的话说,正统干脆说了几句场面话,叫他夫妻和睦,垂范天下,早日诞育皇嗣,绵延帝统云云。然后便打发他去了坤宁宫。
此时的杨家下人进进出出,也是一派繁忙,大太太不到四更天便早早起床,嫁入皇家的仪式与普通官宦人家的婚礼自是不同的,她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若是出了一点点纰漏,打得就不仅仅是杨家的脸,还有皇室的脸面。
雨馨也是不到四更天便起来了。绿枝见她起得太早,劝她道:“姑娘,今日仪式繁复,可有的折腾呢,您还是再多睡一会儿罢!”昨日临睡前,大太太拉着她的手和她说了一晚上的体己话。母亲具体说了什么,雨馨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整个晚上,她的心里一直想着叶敏瑜。这样一番折腾又怎能又好睡,翻身爬了起来道:“天也亮了,还有什么好睡的!”
绿枝绿蕊知道她的主意正,劝也没用,只好服侍着她起身穿衣,绿枝看到雨馨眼下一片乌青,不由着急道:“姑娘你的眼睛,这可如何是好?”雨馨叫绿蕊拿铜镜来一照,并不在意道:“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太子若是看了这个就不迎娶她那才最好呢!
绿枝急得不了:“我的好姑娘啊,今天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您呢,况且一会儿您还要面圣呢?”
绿蕊已经跑去报告大太太了。大太太急急来到雨馨的房内,见此情形也不由着急。转身就把她的丫鬟们训斥了一顿:“馨儿今天的日子何等重要,你们是怎么服侍的?”
四个大丫鬟,绿枝、绿蕊,还有两个是老太太赏的。老太太担心孙女压不住东宫的场子,特意挑拣了两个稳重能干的,作为雨馨的陪嫁。丫鬟们跪了一地,雨馨不耐道:“娘,您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还教训我的人!再说我自己睡不好与她们何干?”
大太太不好驳了女儿的面子,只好将丫鬟们叫了起来:“到了东宫再敢不精心伺候,再与你等一起算账!”
说着吴妈妈已叫人拿了煮好的鸡蛋,在雨馨的眼袋上滚动,又用热水拧过的毛巾给她揩拭,雨馨毕竟年轻,很快眼睛上便看不出什么了,再用粉遮一遮便也没事了。大太太松了口气,这才又出去忙别的。
大丫鬟们这才上前来,七手八脚扶着雨馨下了床,简单地梳头洗脸,一会儿还会有专门的全福太太来给雨馨梳头开脸。
正忙活着,雨澜带着两个大丫鬟也来了。她是整个杨府里头最了解内情的人,真怕临了临了的雨馨再整出点什么幺蛾子来害人害己。因此不过五更就爬了起来,匆匆梳洗,吃了两口点心就奔着正院而来。
进了雨馨的房间,看见她全须全尾的,雨澜总算放下心事来。“七姐姐来了!”雨馨有些无精打采地招呼了一句,绿枝搬过一张椅子叫雨澜坐了,又拉着几个丫鬟出了屋子,她知道姐妹俩还有些私房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