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澜姐妹几个也上前和马芸娘见礼,刚刚相互夸奖几句,就听见外院的方向传来三声炮响,紧跟着一阵熙攘,想是靖海侯夫人跪接了皇贵妃的赏赐。
不大一会儿,善安堂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小丫头提前跑了进来,脆声说:“各位贵客,老太太回来。赵王殿下、永安公主殿下、银月公主殿下也一块过来了。”
众人听了一惊,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刚刚站好,门外就传来靖海侯夫人文氏爽朗的笑声:“殿下百忙之中能来看望我这老婆子,已经给了老婆子天大的脸面了。”
“赵王殿下驾到!"
“永安公主驾到!”
“银月公主驾到!”
随着呼喝声,几名小太监前导,一男两女随同文氏出现在善安堂门前。
雨澜飞快睃了一眼赵王,只见他头戴红绒顶的金冠,身穿石青色暗团龙织锦袍,外罩貂皮面如意鹤氅。也就十四五岁年纪,既没有叶邑辰的妖魅,也没有叶敏淳的温润,不算什么俊美少年,却长得颇为雄壮高大,一个半大的孩子,身上隐隐有股嗜血的逼人寒气。他像一只斗胜的公鸡一般昂着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善安堂。
紧跟着她进来的是文氏,一左一右陪着两个女孩。
左手边的女孩珠钗满头,打扮得异常华贵。五官倒也精致,可惜一双三角眼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让本就不是善茬的她更添三分刁蛮。
大楚以左为尊,不用说这位就是萧皇贵妃的女儿,永安公主了。永安公主生母是皇贵妃,按说只能在婚前才能得到封号,但皇贵妃太过受宠,皇上看在她的面子上,还是破格封了个永安的名号。
永安公主穿了一件鲜蓝色的折枝花卉纱衫,日光下微微闪烁着点点光泽。“翠云裘!”有识货的贵妇已经惊叹出声。立刻便是一片窃窃私语。
雨澜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翠云裘是用翠鸟的羽毛捻了最上等的丝线编织而成的的一种华贵衣料。传说翠云裘非常之轻,一匹锦的重量只有十五六两,极端昂贵,一尺便价值百金。传说宫内尚衣局内造翠云裘只用广西出产的一种翡翠鸟背毛上的翠色细绒,因为原料太过稀有,三年五载也织不出一匹,这种衣料之名贵就可想而知了。
一时间,众贵妇的看向永安公主的目光全都充满了极度的贪婪与炽热,大太太身后的雨霞更是死死盯着公主华贵的衣裙,似乎想用目光在那上面烧出一个洞来。
赵王右手边的,自然是雨澜见过一面的银月公主了。只见她穿着水红的交领宽袖衫,淡粉的百褶裙,头上松松地挽了个垂牡丹的发髻,发间的累丝金凤在阳光下射出黄澄澄的光芒。
她的穿着虽然不比永安公主华贵,但却胜在大方得体,一点不会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赵王今年只有十五岁,既没有加冠也没有大婚,在座虽然都是女眷,却也无须严格避讳。
于是满屋子贵妇贵女们一起跪下给赵王并两位公主请安。永安和银月两位公主扶着文氏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小丫鬟搬来椅子,紧挨着文氏设了座。
熙攘了一番,赵王叶敏瑜又要带着永安公主和银月公主给文氏磕头祝寿。
文氏推辞了几句,终于还是受了。
刚才是国礼,现在是家礼。
文氏得了天大的脸面,笑得合不拢嘴,脸上难掩得色。
只不过每个人都觉得太过隆重了。赵王和永安、银月毕竟是天家血脉……
雨澜隐隐觉得这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秀”,作秀的目的是什么,因为信息太少,雨澜不好判断,但肯定与大楚最高政治圈层的权力分配有着直接的关系。
永安公主紧挨着文氏坐下,与一众命妇说了几句,就一唱一和地说起了萧贵妃丰厚的赏赐来:“内办朝冠十顶、新色花样宫绸、宫缎、妆缎、蟒缎各五十匹,金锭银锭各二百对,碧玉瓟十对,琥珀碗十对,夜光爵十对……整整拉了四大车过来。”
贵妇们一开始还无所谓,到了后面,赏赐的东西越来越好,众人也越听越是咋舌,表情也就渐渐端肃起来。许多机灵点的甚至开始思忖:如此珍贵的宝物若是皇上不亲自点头,皇贵妃又怎能从内务府的宝库中拿出来,这是不是可以说明,皇上也对萧家更加器重了呢……
众人不知不觉间对萧家又多了一分敬意。有些在朝中保持中立的官员家眷,已经开始考虑回家怎样向丈夫描述今日萧家的盛景,劝丈夫不要站错了队伍!
银月也是若有所思,永安公主在后宫里仗着皇贵妃的势力横行霸道,银月和她关系并不好。可今日她非得拉着自己过来萧家拜寿,自己不好拒绝,好像是被当做枪使了。
她眼中恼怒的神色一闪,转眼又堆满了娇憨讨喜的笑容。她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立刻瞧见不远处站着的雨澜,银月又高兴起来,偷偷冲她眨了眨眼睛。
雨澜报以一笑。这些日子银月隔三差五就差妈妈送信过来,一会儿填词一会儿作诗的,偶尔还会猜个灯谜,一开始每个姐妹都有,杨家诸女被她如此折磨了一番,个个叫苦不迭。慢慢的就只有雨澜有这份荣耀了。也就没人因为这个而妒忌她了。
众女不知道的是,银月再和雨澜通信,就只说俏皮话联络感情,再也不玩那些酸腐的玩意了。
这边赵王见永安和文氏说起来没完没了,他在一旁听得百无聊赖,目光便肆无忌惮地在在场的贵女们身上巡梭起来,眼神有几分阴厉又有几分锐利,看得人极不舒服。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古人讲究个非礼勿视,叶敏瑜这样已经算十分无礼了。可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子,贵为亲王,又是出了名的骄横残暴,动辄鞭笞大臣,打杀下人,谁敢说个不字。
赵王的目光在扫到雨馨的时候,多停留了片刻。
雨澜也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他的目光倒不是色,而是像在审视一样没有生命的东西,如同一件瓷器或者一个花瓶。仿佛生命在他的眼中,不值一提。
雨澜身边的雨晴,为了躲避赵王怕人的目光,干脆将身子藏在了她的身后。雨澜便冲银月努努嘴,目光斜睇了睇赵王。
银月微微一笑,露出一个你且放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