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将其临时编排起来做工,还是招徕去屯田开荒,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不会多余生事;才不至于令他们家人一时生活没有着落,变成义军治下新的祸乱之源,或是为那些别有用心之辈蛊惑、煽动再三,变成明面上反对和对抗义军的走卒。。”
“余下还有一些是城中的那些殷实之家,多是中小商贩和手艺人的出身,则是在忧惧义军;因为官府的一贯污蔑与毁誉,再加上义军当中良莠不齐的肆意妄为之辈在前;他们往往生怕成为下一个被屠戮和抄掠的目标。。”
“而他们有家有业而生计相对还可以过得去一时,更担忧的是义军离去后的官府反攻倒算,而自然不敢与义军多加亲近和往来;所以义军就要积极的创造机会,将其从事的生计和物业,给慢慢的纳入到管制中来”
“一旦他们的营生和事业,再也离不得义军的治理,那就自然不费什么力气的倾向倒转了过来了。。。”
周淮安一边条理分明的一一分析下来,一边却是在盘算的另一件事情。
这条潜在的大鱼叫王子明,乃是郓州寿张县人,也是黄巢麾下为数不多从河南一路转战幸存下来的义军少年,因此如今才不过十七岁,就已经是一名掌管三十人的队头了;不过相比周淮安所认识的那个校尉柴平,却又不算什么了。
但至少相比还是懵懵然不知该如何去做的其他同龄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求知释义的勇气了。这就算在这些大多数苦出身,而被残忍现实折磨得麻木不仁,而有些得过且过不问明天倾向的大多数义军士卒当中,算是相当麟毛风角而颇为难得的存在了。
当然,也因为他的身份不过是区区一介队头,周淮安想要挖起墙角来也是相对容易一些。比如,在这一次协助左右巡城司清查城中残敌和奸党的缘故;周淮安就可以抽调熟悉好用的人手为由,把他名正言顺的弄到自己手下来干活/洗脑;不过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愿如何。
周淮安这么一问一答又布置了新的题目和考较,就这么一直忙到了天黑,重新敲响了宵禁的巡街锣鼓来才踏上归途;等他回到了内城的住所之后,却看见是堆在院子的里箱笼等物件,才知道那副总管尚让的效率和动作很快,他所保证的补偿已经早早送到了自家的门上了。
。。。。。
而在广州的外海,一艘离港远去的大商船上。
“真是可惜了锦娘子了。。。一代名家种子竟至如此。。”
一个声音也在叹息道,却是一名很有些富贵气息的中年人。他叫梁载谋,乃是岭南的名士出身,曾为征辟岭东节度使李召的幕僚,而为之视若心腹出过不少主意;也是一直潜隐在广州城中制造事端,与积极对外传递消息的幕后主事之一。。
“区区一个乐籍而已,有什么可惜的,就算她身价再高,在岭地的名声再大又有什么用处。。大不了日后在花费万金打造一个便是了。。”
与他对坐却是精瘦干练多的另一人,毫不犹豫的反驳道。
他叫高越,却是当初派来南下联络会剿、包抄和阻拿草贼的信使;也是如今的淮南节度使、诸道兵马都统、江淮盐铁转运使高骈所看重的子侄;明面上则是以邸院官的名义负责经营和管理高骈名下,分布在广州各处的物业和商舍。
“真真可惜的是,好不容易编派设计好了,她去接近那贼头身边的干系和人手,也都因此毁于一旦了。。早知道就不留下她的初蕾了。。”
“毕竟不是专门调教出来的人手啊;而她也只怕是心存了死志,再加上中途出了变故,而无心再在贼头身边长期潜隐下去了。。才会有这么贸然的形险之举。。”
梁载谋却是摇头叹息道。
“她此番却是做的差池大了,若是顺水推舟的应承下去的话,只怕取得的成效并不会比刺杀尚贼头更逊色多少。。”
“哦,这有什么的的说道和缘故么。。”
高越不由有些诧异到。
“你且看,这都是新近在那些草贼之中的流传之物。。”
然后,他就见梁载谋变戏法一般的,从袖袋里掏出几本单薄的小册子
“能够写出这般事物的,只怕不会是等闲之辈了,却竟然明珠暗投了贼寇了。。”
“虽然都是假托古时三国的典故,或又是影射瓦岗寨的强梁故事,还有寄名玄奘大德在外域形游记的;但其中浅显易懂的的道理和技艺,就算是售予朝廷或是那些强藩,也是可言大用和争相厚币礼待的。。”
说到这里,梁载谋不仅要大声的叹息道。
(当然了,他们不知道周淮安最初也是类似的打算,只是作为出身环境的新手村乃是噩梦级难度,而不得不就近选择阵营来自保)
“真是岂有此理,此贼祸心患大啊。。”
随后,这高越却是越看越惊越看越奇,最后只觉得一股子冷气从尾骨直窜脑门中了;直到久久之后才有些呆若木鸡的失手掉落在地上,而浑然未觉拍案的恶喝道。
“竟然前以黄巾贼故事为援引,假托蜀汉乱世而申问鼎之志,后有寄名梁山贼众的替天行道之名,为之张目和惑众。。还做诸多反言诗句附和贼势。。”
“此当为国之大患了,朝廷和苍生黎庶都有难了。。”
梁载谋亦是深以为然的道。
“这一次,却是要上禀燕公,厚聘请动真正的聂氏传人来剪除祸患了。。”
高越不由脸上泛过一阵青白煞气而斩钉截铁的道。
“就算一时杀不得那黄逆大贼,也要竭尽全力除掉这般助纣为虐的异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