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咯!我自己梳头,我自己打辫子。我们这种人,难道还有丫头、老妈子来伺候的福气?”
“也不见得没有。”史进说道:“丫头、老妈子又何足为奇?”
这话一说完,芍药立刻抬起眼来,双目流转,在他的脸上绕了一下,马上又低下头去,捞起他的长衫下摆,解掉最后一个扣子,卸去外衣,然后绞一把手巾送到史进手里。
史进发现她眼中有期待的神色,不用说,那是希望史进对她刚才所说的那句话,有个更为详尽的下文。因为,芍药出身贫寒的家庭,差不多十几岁的时候就家破人亡,被送到富贵人家去做丫鬟,后来因为这富贵人家被一伙山匪给满门灭口了,好在红姨机缘巧合将她救了。从此便过上了这般的生活,她虽然向往那种贵妇人的生活,但是却从来不敢想。但是史进已觉得在此说这般的话实在是后悔出言轻率,便装做不解,没有再说什么。
芍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伺候史进擦了脸,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种静谧的氛,有暧昧也有诡异。
而此刻的史进在这一天之中遇到了太多,一直装傻,但是旁观者清,心里已经将这李府了个大概清楚了,也对李固和李缄这两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们心里怎么个想法恐怕别人不晓得,但是史进已经心里有底了。但是,现在现身还为时有些早,史进现在应该再去暗中拜会一下那位耆长了,毕竟在关西镇,他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事关招降的顺利。所以,现在如何脱身,如何将眼前这美少女制服住才是个急人的事。
就在史进暗自思虑的时候,在芍药的心里,也在做着强烈的心里斗争。她一面给史进擦洗着脖颈和脸面,一面却在暗暗思虑,要不要真的按红姨所言,将这面前的汉子给杀了。可是,毕竟这青年不论是席间还是现在,乖的都跟猫儿似的,不像其余的那些臭男人一样令人作呕。其实,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是,这青年是少有让她不讨厌的男子,那眼神的深邃和清纯共存的眸子,让她深深有些着迷,如果就这般杀了,岂不是很可惜,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会再遇到一个这样好的。要不……去求求红姨?芍药微微地摇了摇头,依着红姨谨慎的性子,哪里会纵她做这般傻事。就这一霎,芍药便自己将自己心里的胡思乱想打消殆尽了。
史进和芍药两个各想各的,直到史进瞧见芍药微微摇头,低头时,芍药都开始要给他洗脚了,史进以为是芍药有些嫌弃,于是也颇不好意思地道:“啊呀,这个……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姑娘帮我再催催厨房,也早点下去歇了吧。”史进有点巴不得她赶紧走,也好在她前脚下去休息,自己后脚就离开这里,等天亮时再回来就好。
芍药被史进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心里想的都表现在了脸面上,赶紧将头埋的更深了。史进又劝了她几番,两人来来去去地谦让了几回,芍药见史进这般坚持便才起身,将身子背过去,在史进不见的时候,皓白的牙齿将殷红的下唇咬了咬,踟蹰了一下还是往那边自己的衣柜边走了去。一边走,一边道:“我今晚不在这里陪小九哥么?”
史进笑了笑道:“不敢烦劳姑娘,此番已是打扰!”
芍药听了心里快恨死他了,你好歹倒是说些讨厌的话来让我有些恨你,哪怕一点点也好啊,你这般叫我如何忍心!芍药心里虽然挣扎但是死死地咬紧了下唇,深深地吸了口气,憋在胸腔里,将心一横,毕竟是红姨将她拉扯到这么大的,红姨的意思是不可以违逆的!绝不可以……芍药强做笑笑地道:“那我就不打扰小九哥了,有什么需要便唤我。”说着,芍药从衣柜里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来小心翼翼地拿到史进面前。
史进往里面一,是一个小小的箱子,仿照镖局保险箱的做法。用铁皮外包所装,漆成墨绿色,也装有暗锁。
“这是什么箱子?”史进有些好奇。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百宝箱。”芍药笑了下,便拿了一句玩笑话搪塞了过去,自己却也不避讳地当着史进的面将暗锁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盏雕琢华丽的油灯和台柱。那台柱上镂空刻着各种各样盘根错节的纹饰,史进说不明白上面是什么,只是着很是赏心悦目。
芍药道:“一会儿,我差小厮来给小九哥送夜宵,这盏灯是以前一个有钱人打赏给的,平日里我舍不得用,今番便先给小哥你享用着,也算我的一点心。”说着芍药便将与这台柱相配的油灯点燃起来,这灯果然明亮非常,不似寻常。
史进瞧那火光红的太艳丽了,艳丽的犹如鲜血一般,更让他惊奇的是,这油灯不似平常所用的那些油脂灯,一点青烟都没有,燃烧的太平静了。芍药见史进瞧得入神,便微微笑着,悄悄退了出去,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芍药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
三、二、一,倒!
芍药心里默念着,只听里面轰隆一声钝响,芍药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没错,那盏油灯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