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似乎已经力竭。挣扎了好一阵,始终站不起来。骑士嘴唇干裂,满头汗污,显然奔跑了许久。曲端盯他一眼倒还没说什么,李彦琪已经喝道:“你慌个鸟!说!”
“大帅,诸位长官,叛将慕容洧引党项人南下寇环州。安边城,清平关两处守将倒戈附贼!洪德肃远两寨不战而退!眼下,张钤辖正与贼军战于乌仑寨!”信使几乎是一口气将这段话说完,语毕,气顺如牛,显些支撑不住。
左右将佐皆面lou惊『色』!慕容洧是前环庆帅司统制官,被大帅逐走后,叛投了夏国。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大的举动,以至于都快淡忘了这撮鸟,没想到,他竟能得党项人相助来犯我疆界!更没想到,多处军寨堡垒的守将居然临阵倒戈!大帅当初就应该把王似的旧部完全肃清,果真如此,哪有今日之祸!
曲端听罢,眼皮都没动一下。淡然道:“此等背国之贼,已是穷途末路,垂死挣扎。张中彦必能克敌制胜。”说完,仍旧下令校阅部队。
那数千将士在校场上各逞威风,演练阵法,配合得十分默契。一时间,杀声震地,刀枪生辉,曲端看得欢喜,不停地与左右诸将点评部队,就跟没事一般。见主帅如此,部下们方始安心。张中彦为环州兵马都钤辖,手里握有八千精兵,且据险要,击败慕容洧这叛国之贼,应该不是难事。[]宋阀405
演练既罢,曲端亲自讲评,又奖励一众军官。部队还没散,又见帅司的主管机宜匆匆而至,立在场边进退难安。曲端看在眼里,即命令部队各自回营,引众将上得前去,问道:“何事?”
“大帅,康随已经进城。”那位机宜官小声说道。
曲端猛然看向他,皱眉道:“康随?”康随驻军威边寨,兼任巡检使,位处对金前沿。直接防备为金军占据的保安军,他不在前线呆着,突然回城是何道理?
“是,正在节堂外等候大帅。”机宜官似乎有些惧怕曲端,越说越小声。
左右将佐听了这话,心头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康随作事素来稳妥,不召而回必然是前线出了变故!他的防区接壤保安军,难道是……
“走!”曲端一咬牙,从嘴缝里嘣出这个字来。士兵骑来铁象,他翻身上马,心头纵然再急,也舍不得狠抽一鞭。
一行人回到帅府,早望见门口站立着几人,仔细一看,俱是前线统兵官。当看到康随时,众人大吃一惊!只见那厮身披残甲,未戴头盔,散发的头发几乎遮住半边脸,左手吊在脖子上,右手拄着半截断枪,浑身的血污!
曲端在府门前跃下马来。刚落地,康随便将断枪一扔,瘸拐着抢下来,方一抱拳,未及说话,曲端已经一声冷哼,径直踏入大门而去。背后的将佐,尽管有与康随相熟的,此时也不敢去多问一句,鱼贯而入节堂。
康随见状,一时不知如何自处,那随他回来的军官们一见,都围上来,七嘴八舌道:“此番兵败而回,大帅恐怕饶不过你我!”
康随叹了一声:“我等已然倾尽全力,稍后据实向大帅禀报,听候发落吧。”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数名败将跟着他,耷拉着脑袋等候召见。
不多时,有士兵出来传话,言大帅见召。有部下拾起那断枪递上,康随一把推开,仍旧一瘸一拐跨过了门槛。
节堂上,曲端高坐,帅司文武分列两旁,康随至堂中,引众将拜道:“卑职见过大帅!”
曲端并不看他一眼,侧首向西问道:“堂下所立何人?”
“卑职。缘边巡检使康随。”康随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怒意,遂硬着头皮回答道。
“既是缘边巡检使,因何擅离职守?你当知军法!”曲端提高音量问道。
康随心里惧怕,可终究还是横下一条心,抱拳道:“大帅容禀,数日之前,金军溯洛河西进,突袭怀威堡。卑职闻讯后,火速增援,然军未至,而怀威堡已陷。卑职度势,以为威边寨兵少,不足抵抗,遂引军退往胜羌堡,集中兵力,坚壁清野。金军至,卑职率部与之奋战四日,奈何寡不敌众……”
曲端不等他说完,一口截断:“你部下四千兵马,如今何在?”
康随直感头皮发麻,那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来。曲端一见,冷笑道:“你莫说,都在此处?”
“卑职率残部突出重围。只剩下,五百余弟兄。”康随小声答道。[]宋阀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