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下午,骤雨方罢、天地如洗。
积水自宁国府后宅的回廊两侧滴落,在那青石板上叮叮咚咚的捶打着,说不上有什么旋律,听来却是让人身心舒畅。
当然,这也是要看心情的。
至少贾蓉匆匆到了这回廊之中,听了这叮叮咚咚的响动,那心下的燥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又增多多了几分。
眼见前面拐角处,一个婆子正在清理角落里积的泥浆,他便捂着鼻子上前闷声问:“你可晓得老爷现今在何处歇脚?”
那婆子见是阮蓉问话,忙撇了手上的工具,搓着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尴尬的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肯说。
这若是在旁人家里,下人面对主人的询问,给出如此怪异的反应,怕是非要被重重斥责一番不可——毕竟晓得便是晓得,不知便是不知,岂有不回主人问话的道理?
但这里毕竟是宁国府的后宅,贾蓉也不是头一次得到这般的回应,故而立刻便恍然大悟,忙改了方向,直奔妻子胡氏的闺房而去。
果不其然,到了那小院之中,便见婆子丫鬟统统不见了踪影,等进到花厅里,更是立刻灌了满耳朵的****。
贾蓉挑起帘子,小心翼翼的向里张望了几眼,见‘父妻’二人战况正酣,心下虽焦急的很,却也并不敢进去打搅,只好耐着性子在花厅里等待。
好在也没等多久,便听见里面已然是云散雨歇,随即又传出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动静。
贾琏忙又凑到那珠帘前,恭声道:“父亲,儿子这里有件急事要与您商量,您看……”
“进来说话吧。”
里面传出贾珍疲惫的嗓音,贾蓉立刻挑帘子进到了里间,便见他倚在床头,正用内衬将那瘦骨嶙峋的肋骨掩住,两条赤条条的毛腿顺着床头垂下,正踩在一双厚木底儿的绣花鞋上。
而贾蓉的妻子胡氏,此时在床上意犹未尽的拥着张薄被,露出两扇雪白的膀子,倒并没有要起身迎接丈夫的意思。
却说贾珍在旁人面前说笑怒骂诙谐非常,在儿子面前却素来是‘威严’的紧,此时即便衣冠不整,亦是一副‘严父’风范,眼皮也不夹儿子一下,只淡淡的吩咐道:“说吧,到底又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要烦我这里来?”
“父亲!”
他说的淡然,贾蓉却不敢怠慢分毫,忙上前躬身道:“我方才接到消息,尤家已经将二姨许给了孙绍宗孙大人作妾,连三姨也要嫁给那柳湘莲为妻!”
“什么?!”
贾珍一听这话顿时自床头跳了起来,几步抢到贾蓉面前,一把薅住他的领口,焦急的嘶吼道:“这怎么可能?你这又是听谁说的风言风语?!”
“应该错不了!”
贾蓉忙又道:“我还听人说,孙大人用六十两银子,换了那张华一封退亲的文书……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