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棱子,散成一蓬碎金光影,将一切都映的似镀上了金边一般。
转过身来的岳陵,便在这光影中凝立着,让逆光的姬罕答等人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但是下一刻,却不由的面色大变,霍得站起身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面孔?姬罕答没法用言语去描述,饶是他这般铁打的汉子,在看清了只隔了一夜的这位义弟的面孔后,也是不由的心尖儿发颤。
岳陵算起来,现在才不过十八岁吧。十八岁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岳陵又生的颇为英俊,在姬罕答印象中,自家这位义弟潇洒风流,肌肤如玉。
便不说是翩翩美少年,浊世佳公子,也当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是此刻,那面容竟是说不出的枯槁,竟如一个垂垂老者也似。
昔日总是神采飞扬的双眼,此刻里面却满是流动着说不出的抑郁、悲伤和死气。原本光洁的眼角处,便只这一夜之间,竟然多出几缕淡淡的纹路,配在这么一张少年人的脸上,让人一看之下,忽然有种韶华已去,万物凋敝的错觉。
鬓角乌青的发丝间,几丝半白半黑的发丝赫然在目,虽然不多,却是那么强烈的冲入眼帘,清晰夺目。
一夜华发生,只为痴情苦。
姬罕答呆呆的看着,忽觉鼻子中阵阵的发酸。多吉贡布和扎西,同时长宣了声佛号,不约而同的低声吟诵起经文。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怖亦无忧。可是两个大和尚又怎么知道,人若离了爱,又怎称得上为人。
“去吧,告诉她,我不怪她,都去休息吧。”岳陵淡淡的说着,语气中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微澜不波。
水生一呆,停了磕头,抬头看向公子,入目处,却猛然浑身大震,当即张大了嘴巴,满面的惊骇之色。
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岳陵漠然的眸子动了动,稍稍恢复了些生气,又再说道:“你没听到吗?我说了,不怪你们,都去吧,去吧。”
说罢,又看向多吉贡布和扎西,眼神中忽然露出极憎恶的神色,语气中却仍是淡淡的道:“你们也走,莫脏了我菁姊住过的地方。”
多吉贡布和扎西面现尴尬,欲要说些什么,但抬眼对上岳陵漠然的眼眸,却终是化为一声轻叹。
两人双双站起,合什一礼,这才缓步走出。只是到了门口,多吉贡布脚下微顿,并不回身,口中道:“王爷生具大智慧尊者,当亦知菩提明辨,孰可为,孰不可为。唉,阿弥陀佛。”说罢,大袖一摆,不再多言,飘然而去。
岳陵站在房中,如同未闻,只将目光又看向姬罕答,轻轻的道:“都走吧,我要静一静。寻查之事,还请大王帮我留意。”
姬罕答嘴巴张了又张,想要劝解几句,却忽然发现竟找不到什么说辞,半响,终是只点点头,长叹一声,转身去了。
地上跪着的水生呆呆的看着,须臾,忽然砰砰砰使劲磕了几个头,一咬牙,转身站起,撒腿奔了出去。
片刻后,外面传来几声语声,随即,脚步声响起,凌乱间,渐渐没了声息。
岳陵静静的立在原地,目光在房中一点点的看着,恍惚中,似乎看到一个绿衣佳人,孺裙曳地,轻带飘飘,一忽儿在案前对镜梳妆,一忽儿立于窗前痴痴凝眸。
偶一回首,玉靥如花,娇颜如莲。美眸顾盼之际,似怨似嗔,竟似陆芜菁便在眼前晃动,红唇轻启,无声的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