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姬罕答百般费解,猜不透岳陵心思,只得起身而拜,求解问答。
岳陵连忙扶住,请他落座后,这才端容道:“请问大王,赞普派这一万兵,无论是占堆杰布来领,还是其子巴桑来领,大王可有把握,能使其俯首听令,言必行,行必果,如臂使指?”
姬罕答一愣,摇头道:“这,怕是未必。”
岳陵点头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若令行不畅,将帅各心,大王自问,可有能战而胜之之把握?休说这一万兵,便再给你十万雄兵如何?”
姬罕答被他提醒,面色登时转为凝重,两眼缩了缩,缓缓的点点头,面现黯然之色。
他开始只顾想着有了足够的兵力,便可快意恩仇,重返旧地,复国以耀祖宗之光。如今被岳陵一说,这才猛省,那兵听来不少,但若不在自己手中,又指挥不动,岂不如同没有一样?正如岳陵所说,休说一万,便是十万又能如何?
自昨晚以来,自己激动难眠,辗转兴奋半天,到头来终是一场空,姬罕答此刻心情,直如忽然自天堂落入地狱,颓丧无比。
岳陵见他面色,心中哪还不明白他的想法?当即轻轻一笑,如自语般呢喃道:“若事事顺利,皆如人愿,又岂有昔日越之勾践,汉之韩信之事?唉,我不要一万,偏要三千,难道自己疯了不成?”
这话说的轻轻飘飘,但落到姬罕答耳中,却猛然如轰雷一般,不由顿时全身一震,霍然抬起头来,一把拉住他急道:“兄弟,你……你……”
岳陵收起笑容,端容道:“大王,你既有复国之心,励精之志,岂能闻难便退,遇事便颓?须知大业艰辛,一旦坚定目标,前路比之眼前,困厄不知将有多少。你若还只是这等心态,以小弟之意,不若就此熄了那雄心,只安心在此做个空架子王,反而来的更为合适。”
姬罕答满面羞愧,起身再拜,道:“兄弟教训的是,为兄关心则乱,失了方寸。今幸得有兄弟在侧,实为上天恩赐。便请兄弟为我谋之,为兄无有不尊,在此拜谢了。”
岳陵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瞬即隐去,连忙再次扶住,请他落座,这才叹道:“大王言重了。岳某既蒙大王所重,许以恩义王之称,戎族荣辱,便休戚与共,为大王谋,亦是为己身谋,何来相谢?”
姬罕答大喜,便就方才所言求教。
岳陵提壶为二人满上,对饮一杯,这才道:“今之吐蕃,似稳实乱,各部皆有不轨之心,人人皆存觊觎之念。之所以一直未酿成大乱,并非那位赞普多英明,实不过是各自相忌,不愿做那鹬蚌而已。
大王兵败湟中,离乡而归,无意之中,却正成了打破这种平衡的一个契机。值此关头,那位赞普岂有不闻不问之理?
他之所以肯一力举兵相助,所图者,一来是欲将大王这个引发者清出去;二来,却是欲要借此机会,消耗各部力量,以达一家独大之局;这第三嘛,嘿,却也是忌惮拔野刚坐大,届时被大周所用,进而谋取吐蕃。若真个大王此去能与之战,无论哪方胜出,对他而言,却都是好事。故而,这才有慨然赠兵之事。”
姬罕答豁然而省,连连点头。此时,他也得了大周天子许以拔野刚和亲一事儿。岳陵这里提个头,以他的政治智慧,自然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岳陵见他点头,这才又道:“虽说这些是赞普喜见之事,但对于大王来说,确也正是大好良机。只不过行谋用略,便当仔细再仔细,从中选对自己最大获利的条件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