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就是这样才对,即便是两人在一个院子里,也是这样隔着一道门,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各自揣测着心思,他以为,就该是这样的关系才对,不然,他心里头的不甘要怎么算?
屋里严氏也没有再出来催促,由着沈远龄自个儿站了一会儿,就伸开了手,随后轻抚了下衣衫,重新抬步进去了。
他这厢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要小丫头跟进来,手脚麻利地换下了桌上的茶水,沈远龄无意间抬眼看了一下,他以为刚才下去那丫头怎么也会躲开来,至少暂时会换个人上来,可却还是她过来了,脸上神色也如常,悄没声息地换了茶水,就默默退下去了。
“哼......”沈远龄心里默默冷哼了一声,看来他这个老爷果真是没有什么威严。
可也没什么好多想的,过去十几年不都是这样吗,又不是今儿个才知道,所以沈远龄从不后悔自个儿的选择,不后悔当初违背自个儿心意入赘,更不后悔今日选了与严氏站在对立面。
“你们也都下去吧。”严氏一直坐在桌前,见沈远龄进来也没起身,只是抬手叫下人出去,随后又亲自动手给沈远龄倒了杯茶,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老爷请用茶。”
沈远龄相隔数日又进了严氏的屋子,只是这宅子还没有正式住人,就连这屋子,其实也说不准到最后会是谁的,当然现在名义上会是他们夫妻俩的,可夫妻俩坐着却是相顾无言。
即使还没有入口,但仅仅是一闻,沈远龄也闻出来那茶叶是严氏远远带过来的,当初要过来的时候,他还说过严氏路途遥远,做什么连茶叶都要带了,又不是到了北方就连茶都没有了,更何况他即便在严家被迫跟着喝了十几年这个茶,看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
这茶叶味儿淡,他打小连吃菜都比别人口重,家里穷的时候吃不起菜,他就是吃个野菜糊糊也要就着咸菜,尽管家里咸菜因为怕吃得太费用的老陈水腌得齁咸,所以他怎么可能爱喝这样入口觉得味儿都没有的茶叶,只是严家老爷爱喝,严氏也爱喝,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说自个儿不爱喝,包括那些入口之后他觉得像是没放盐的菜。
严氏倒的那杯茶就放在他面前,他却是迟迟没有动,坐着盯了一会儿,沈远龄突然扬声喊了一句,外头刚才跟着他伺候的小厮直接就跑了进来。
他这会儿真觉得可笑,刚才做什么把人留在外头了?当初严家规矩大,主院里头除了丫头连个小厮都不许进,可这里不是严家了,这宅子外头的牌匾是他特意找人做的,上头沈府两个大字他每次看见都打从心里头的痛快。
“老爷......”那小厮冒冒失失跑了进来,还是头一次进这屋子,有些畏畏缩缩的。
沈远龄不大满意,这是在镇上后找的小厮,比起严家那些懂规矩的下人自然差了很多,可没有关系,他们至少听他的。
眼角余光瞥见严氏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严氏一向不爱瞧见这样没有规矩的下人,甚至从前这样小厮跑进主母屋子的事儿从来都不会发生,可他现下瞧见却很高兴,也就不计较小厮神态不够大方了。
“去给我沏壶茶来,就用前几日在茶庄买的那好茶。”沈远龄吩咐道。
那小厮下意识往桌上的茶壶看了看,自然也看见了沈远龄摆着的一杯茶,像是想要问什么,可到底还是想起来进府之前被吩咐的一句话,主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别问那么多废话,是以连忙点个头,急匆匆就跑了下去。
打从沈远龄突兀地叫人进来吩咐了一声,严氏给的反应就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后就再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默默地坐着,直到那小厮又跑进来送茶。
沈远龄也没有推开严氏的那杯茶,就自顾自又倒了一杯茶,随即轻轻啜了一口,就像是这茶,还有他吃了十几年并不喜欢的菜一样,该换就要换。
他并不觉得自个儿刚才这举动太过幼稚,事实上他想这么做想了十几年了,十几年来忍着不喜欢的东西,忍到有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自个儿这辈子都再也没有说不的机会了,天可怜见,他终于还是等到了。
然而慢慢喝下一杯茶,沈远龄却并没有觉得心里头多舒坦,随后他想明白不对在哪里了,是严氏的反应,她不该这么平静才对,她该歇斯底里才读,她该质问才对,她不是一向在她面前有即便是掩饰也掩饰不住的高高在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