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知自己的状态不妥,到了山下,后卿却并未再有其他失常的表现。鸣渊很快抓来了一只牛角兽,其形与牛相似,只是头上的角呈扭曲状,背有羽翼,用来拉车是再好不过。
后卿在山上所说的车并没有指明是什么样子。于是,鸣渊也就按照自己的理解,找了个有护栏的车板。上面搭上顶棚,四围垂了些竹制的帘子,看上去还似模似样。
温如是缩在车内角落里,尽量远离斜倚在中央的后卿。后卿似乎也没注意到她的疏远,他的心思都沉浸在一幕幕的回忆当中。
后卿从小就展现出过人的天赋。他不像刚刚成神的同龄人那样,他们总是喜欢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除了用他们来练手,他就算是惹祸,也是带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童年?他好像没有这个东西。
仿佛生来就懂很多东西,明白很多道理,他曾经以为,像他这种生而为神的上古大神都是这样。后卿还记得,当初自己去问后土的时候,他愣了半晌,然后很欣慰地拍着他的肩,道:“我们家的后卿,看来是个神童呐。”
神童吗……或许,不是这样的。
他会嫌弃酒宴上所谓的珍馐美食,会嫁祸、会栽赃,在看不顺眼的家伙中挑起战争。会下黑手把人往死里揍,弄死了以后清理完手尾,他再完美无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的笑容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破绽……这一切,都像是他天生就会的。
过了很久,后卿才缓缓睁开双眸:“过来。”
这里没有旁人,温如是当然不会认为他在叫鸣渊。才发现后卿有可能深藏的秘密,她当然是不情愿的。温如是起身,慢慢挪到他身边:“哦。”
她低着头,后卿本来有话,这时好像也说不出口了。他顿了片刻,轻轻摸了摸她细细软软的发髻:“睡吧。”如果,真的是他自身出了问题,那她就是被牵连的。
后卿从来就没有这么主动亲近过她,除了温如是往日厚着脸皮凑上去,就是鸣渊没空,而他却不得不带着她的时候,他才会碰她。
今日的后卿忽然变得过于温和,温如是反倒怔住了。
她不由自主抬眸向他望去,他浅灰色的眼眸很平静,若不是针对性地观察他惯了,温如是几乎也要忽略他隐藏在动作之下的淡淡伤感。
温如是不解。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到底还有什么好伤感的?她没有开口,只是听话地卧在他腿边,拉了他衣摆的一角,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衣袂上有股说不出的清爽味道,仿佛晨间花草的清香,又像是海风的凌冽。
如果他的芯子没有被换掉的话还好,可是现在……后卿的心思太难猜了,她不认为自己能够毫无芥蒂地去攻略他。就算她肯,要冒的风险也太大了。
她不是输不起,只是,没必要。
温如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之后,车内只剩她一个人,温如是掀开竹帘,就见一大片紫红色的花田,漫天彩霞氤氲如雾,将眼前的景色衬托得恍如梦幻。
“醒了就下来吧,主人已经进去了。”鸣渊拴好系在牛角兽脖子上的绳索,微笑着站在车下。
温如是任他将自己抱下车,牵着鸣渊的手,往花田里走:“这里是哪里?我们不是要去东夷吗?”
鸣渊小心地不让过高的花枝刺到她的脸:“要去东夷的,主人说这里顺道,先来拜访个朋友。”
“什么朋友?”温如是疑惑地抬头。
“廉殇君士。”
温如是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