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摇摇头,父亲未归,在她的心头压上一块巨石,再不忍心看着别人受苦受难,她试想了一下:如果父亲在家,以他淳朴的性子,一定不会把这个人赶走。
这时候,那人盯着火苗,没头没脑地问道:“这是哪儿?”
“我们这个地方叫刘家庄,我叫狗剩,她是我的姐姐,叫——”狗剩子的话还没说完,那人使劲拍了一下脑袋:“我想起来了,我也姓刘,我的名字叫刘辛,还有——还有——想不起来了。”
“不用着急,以后慢慢想。”丫丫心绪不宁,安慰了他两句,然后就进了里间屋。这一夜,丫丫惦记着父亲,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救下的那个人也一直坐在桌子前面,盯着油灯,嘴里喃喃着:“这个火苗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还会一直跳啊跳啊,嘿嘿……”一直到灯油耗尽。
第二天下午,在海边等候的丫丫终于听到消息:父亲乘坐的那艘船沉了,船上的几十个人,全部葬身冤魂海。
虽然这样的事情每一年都会发生,但是,丫丫却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会发生在父亲的身上。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言不发地倒在床上,蒙头大哭。狗剩子也发现一些异常,一个劲的追问,丫丫抱住弟弟的脑袋,嚎啕不已:“狗剩儿,咱爹坐的船翻了!”
狗剩子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爹——”然后,就昏厥过去。
那个叫刘辛的人,则坐在桌前,依旧双手托腮:“为什么要哭呢,嘿嘿——”
这一夜,村子里面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一片哭声。
三天之后,丫丫也从悲痛中回到现实,爹爹虽然死了,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年幼的弟弟还需要她来抚养。而那个刘辛,她也并不准备撵走,同是可怜人啊。
还好,刘辛的样子看起来虽然痴痴傻傻,但是,什么活都能干,而且,似乎也不知道什么叫累。只不过,无论干什么活,都会忽然间发傻。
比如,叫他去给庄稼拔草,他忽然就会迷糊起来,嘴里一个劲叨咕:“小草为什么会长高?
给庄稼浇水,把水桶挑到地头,他也会望着清澈的水流,痴痴地说:“好玩,水为什么会流?”
开始的时候,狗剩子为此笑破肚皮,这也给刚刚经历丧父之痛的姐弟带来了一丝快乐。长此以往,对于刘辛怪异的举动,姐弟两个也就也就习惯。
到了晚上,刘辛的精神头也是十足,会整宿坐在桌子前面,望着火苗发呆,如果油灯灭了,就会爬到窗台上,仰望外面的夜空。
除了刚开始来的那一天,丫丫和狗剩从来就没有见他睡过觉。为此,狗剩子还着实羡慕了很多天,要是不用睡觉,是不是天天玩的时间就更长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转眼就是两年,狗剩子也已经将近十岁,又长高了一头多,而丫丫,也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
就连刘辛,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在来到这里一年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唠叨声,而且,那种痴痴呆呆的样子,也大为改观。
而更惊人的变化,也在这时候发生。这一天,三个人一起到菜地,给新长出的蔬菜浇水。照例是刘辛担水,丫丫和狗剩浇菜。
丫丫独自当家之后,每一年都要中上几茬蔬菜,成熟之后,担到几十里外的小镇上去卖,也能换回一些油盐钱,贴补家用。
菜地不远处,就有一口水井,以往都是在那里打水。丫丫将扁担放在刘辛的身上,然后吩咐:“刘大哥,去井边挑水吧。”
虽然不知道刘辛的年龄,但是丫丫觉得肯定比她要大,所以,一直就叫他刘大哥。
刘辛慢慢地摇摇头,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我不去。”
狗剩子扮了个鬼脸:“刘大哥不乖。”
这时候,只见从刘辛的两只手上,忽然涌出涓涓细流,很快,两个水桶就被装满。
丫丫和狗剩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丫丫忍不住惊呼:“刘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要是一下能让这些菜长大就好了,姐姐就可以给我买好吃又好看的糖人。”狗剩子咂咂嘴,小孩子的想法就是奇特。
刘辛的脸上依旧挂着憨憨的笑容:“我可以试试。”说完,他的两手伸出,然后嘴里叨咕起来:“小苗小苗快快涨,长大好给狗剩去换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