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斯被他毫不给面子的话,噎地无话可说。
他承认,他对这样的张奇,毫无任何办法。
等张奇进屋后,他伪装成司机的保镖走到他身边,用他们那里的土著语问了他一句话。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他就被艾拉斯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艾拉斯在张奇面前是既温柔又体贴,在别人面前,那嗜血凶狠的本性立刻暴露无遗,“你要再敢这样说一次,我直接把你扔海里去喂鱼!”
保镖被打了,也不敢伸手去摸脸,默默地退了下去。
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让艾拉斯暴怒成那样,其实,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作为一个从小就跟在艾拉斯身边保护他的人,他实在是看不惯自己的主子那么放低身份地位的去讨好一个人。
他建议艾拉斯不用看他的脸色,直接强了他。
艾拉斯是真的喜欢张奇,抛开性别不说,他对张奇,就是一个男人对他最深爱的人的那种爱。
既然是真心所爱的人,怎么能强迫,如果真是为了追求肉体上的一时欢愉,他还要费尽心思把张奇弄到这里干嘛?
……
傅歆回到家时,也是神思恍惚,一方面,她真的不认为那个就是张奇的声音,是她出现了幻觉;另一方面,种种的证据都表明,那个她听到的,以为是张奇的声音,的确是她的幻觉。
拿出钥匙开门时,肚子里的孩子又踢了她一脚,她看着深褐色的防盗门,恍然大悟,宫凝袖在,她不能再让她担心她。
于是,等她拿出钥匙,开门进去时,脸色已经平复的和平常差不多。
宫凝袖没出去,还真的在家,听到开门声,她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傅歆,有些意外,“小歆,你不是说想在同学那里住段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奇的长相其实有六成是遗传了宫凝袖,有四成和张清士像,所以他虽然面容倾城,却绝对不是那种偏女性的阴柔美。
傅歆看着宫凝袖,忽然眼眶一热,没换鞋,急步朝宫凝袖走去。
宫凝袖还没反应过来,傅歆就伸手抱住她,她依偎进宫凝袖怀里,像个小女儿一样撒娇,“妈妈。”
宫凝袖像是被傅歆忽然之间的亲昵吓坏了,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发,问:“孩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傅歆不想让让宫凝袖看到她眼角湿了,把头更深的埋进宫凝袖怀里,“妈妈,我就是想抱抱你。”
这个女孩是她曾经最好的姐妹的女儿,在宫凝袖看来,本就和自己的女儿没两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真是个傻孩子。”
……
宫凝袖不知道傅歆会回来,一个人就打算随便做点什么吃的,傅歆一回来,她就不能随便了,虽然面条已经下好了,她嚷嚷着清汤面没什么营养,硬是拉着傅歆到外面去吃。
傅歆拿她没办法,去房间里换了件衣服,就和她一起出门。
宫凝袖毕竟是过来人,知道孕妇的口味都很特别,就问傅歆想吃什么。
一开始,傅歆还扭捏着说随便,后来实在是太想吃海胆饭了,就告诉了宫凝袖。
宫凝袖对b市不大熟,拿出手机问沈雅文。
沈雅文听说傅歆回来了,而且想吃海胆饭,立刻说一起。
宫凝袖了解沈雅文的性格,倒也没有拒绝她。
就这样,本来只是两个人的午餐,到最后变成了四个人的聚会,葛馨予有段时间没看到傅歆了,非要跟来。
她的肚子很大了,沈雅文是真的不打算带着她一起,经不起她的哀求只能带着。
这是一家主营海鲜的餐厅,据沈雅文说,以前有个客户约她在这里谈过生意,这里的海胆饭绝对是b市最好的。
傅歆就要了碗海胆饭,外加一杯鲜榨果汁,葛馨予点的则多了,估计等餐上来,她面前都要铺满了。
等餐时,沈雅文和宫凝袖聊天,葛馨予则和傅歆聊天,气氛非常的融洽。
有个人从她们餐桌边走过,忽然顿住脚步,走过去的人,又重新走了回来,这下,餐桌边的四个女人齐刷刷地抬头朝那个人看去。
沈雅文率先和那个人打招呼,“藏律师,你也来这里吃饭,真巧啊。”
她偷偷地拉了拉宫凝袖的衣袖,宫凝袖也不知道怎么了,低头看澄亮的餐桌,就是不说话。
藏子恒微笑,非常有风度的回答沈雅文,“和一个委托人约在这里见面。”
沈雅文又和他闲聊了几句,他就风度翩翩的告辞。
等她一走,沈雅文就拼命地拽宫凝袖的衣袖,“凝袖啊,刚才的你,可不是我认识的你哦。”
等藏子恒离开后,宫凝袖才不闷着头,脸却依然红红的,她朝傅歆飞快的看了一眼,说:“雅文,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暂时我是不会考虑那种事的。”
“什么叫那种事?”沈雅文不赞同的翻了个白眼,“不管是谁,不管她几岁了,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她纠正完宫凝袖,就把视线落到傅歆身上,“小歆,你说阿姨说的对吗?”
傅歆刚才虽然没说话,眼睛却一直都落在宫凝袖身上,她看得出来,宫凝袖对那个姓藏的律师动情了。
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一方面是因为张清士去世没多久,还有一方面想必就是因为她在场的关系。
她拉住宫凝袖的手,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她掌心湿漉漉的,温度正好的餐厅里,她满掌心的汗,只有一种可能,情绪波动很大。
她看着宫凝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妈妈,你能够幸福,不仅是我和张奇,还是肚子里宝宝们的心愿。”
宫凝袖的眼神明显的恍惚了一下,“小歆,我……”
不是亵渎她那段将近三十年的婚姻,而是,藏子恒真的是她第一眼看到就怦然心动的男人。
傅歆拍拍她的手背,微笑,“妈妈,沈阿姨说的对,不管几岁,不管经历过什么,人都有追去爱和被爱的权利。”
宫凝袖咬住下唇,像是在思忖着什么,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架声。
整个餐厅的人,都朝传来吵闹声的地方看去。
傅歆还没反应过来,被她拉在掌心里的手已经抽走了,而且手的主人,已经朝吵架的地方跑了过去。
傅歆不放心也起身跟了过去,原来是藏子恒委托人和他的妻子吵了起来。
一对看似锦衣华贵的中年男女,不分场合的大吵,还真是露出了他们暴发户的本质。
女人说到伤心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骂男人是个负心汉,说他有了钱,就嫌老婆丢脸带不出去,就喜新厌旧了,关键是包养谁不好,偏偏要包养自己女儿的同学,他让女儿情何以堪。
被妻子当众戳穿自己做的龌龊事,男人的脸色也很难看,指着女人的鼻子大骂,说她有钱了,还整天怕浪费,剩饭不肯倒掉,非要吃泡饭,她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他正点着妻子的鼻子骂的起劲,冷不防有人挥臂打开他的手。
他侧目,看到挥臂打开他的正是他高价聘请来离婚的律师。
“藏律师……”男子惊讶地看着藏子恒。
只见藏子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陈先生,刚才你太太说的都是事实吗?”
陈姓男子低头,有些底气不足,“我是请你帮我离婚的,这些事,不用你管。”
藏子恒人到中年依然英俊的脸上出现一丝冷笑,“陈先生,不好意思,这官司,我不会再帮你打了。”
“你说什么?”陈姓男子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藏子恒,“你可是收了我的定金的,如果违约的话,你可是要偿还我两倍的赔偿!”
藏子恒理了理衣袖,视线落到陈姓男子身边的女人身上,那个女人真是被伤到了,一直在抽抽搭搭的哭着。
藏子恒说:“陈太太,如果你有需要的话,这个官司,我可以免费帮你打。”
陈太太抬起头,同样以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这个在b市律师界出名,尤其是以打离婚官司出名的中年的律师,声音都有点不利索了,“藏律师,你说真的?”
藏子恒点头,脸上有的是中年男子特有的沉稳睿智,“当然是真的。”
这样一出闹剧,最后在陈姓暴发户男子的冷哼声,和餐厅经理的出面劝说下散场了。
这个过程中,傅歆听到沈雅文对宫凝袖说的,有关这名藏子恒律师的婚姻经历。
难怪他会一分钱不要的帮那位陈太太,他的前妻就是嫌他没时间陪她,不断的在出轨,为了女儿他一直忍。
直到有一天,他妻子出轨,却被临时从学校回家过周末的女儿堵在床上,他这才痛下心来离婚。
这样一个说起来,在这个物欲纵横的年代,并不算多稀奇的故事,傅歆听了除了唏嘘一声,也没有多余的感受。
对宫凝袖来说,藏子恒那段既可以说痛苦,又算是丢脸的婚姻是不一样的,这样风度翩翩,极具涵养的男人,做了他的妻子,怎么舍得出轨。
看着藏子恒的侧脸,刚毅和温柔的结合体,宫凝袖的眼眶不觉泛红了。
沈雅文朝葛馨予和傅歆使了个眼神,于是,等宫凝袖回头找她们时,哪里还有什么人。
藏子恒对她抱歉地笑了笑,“宫女士,如果不嫌弃,我们一起吃吧。”
宫凝袖脸又一红,“说好了我请你。”
藏子恒又一笑,“好啊。”
……
傅歆到底还是馋海胆饭,让服务员帮她打包了。
沈雅文和她的外科医生有约,走出餐厅后就和她们告别了;葛馨予本来是要陪着傅歆的,最后也被傅歆“赶”了回去。
她一个人拎着打包好的海胆饭,去了附近的公园。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打开海胆饭的盒子,一股属于海胆饭的又辣又鲜的香气迎面扑来。
深深吸了口香气,拿起勺子正准备开吃,一道阴影笼罩住她。
傅歆抬起眼睛,看到一张稚嫩的脸。
少年看她盯着他看,不乐意了,“本少爷是长得帅,麻烦你也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傅歆忍不住笑了,“小朋友,你几岁了啊?”
少年一扬好看的嘴角,似乎很不愿意被人叫做小朋友,“大婶,你几岁了?”
他是故意叫傅歆大婶的,不管是他的生活坏境,还是成长经历都告诉他,女人最在乎的就是年纪和相貌,这个女人很年轻,可是,他偏偏就要叫她大婶,看不气死她。
让他失望了,傅歆在听他喊的那声大婶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答应了他,“小朋友,你大婶我今年二十三了。”
少年怎么会听不出傅歆在话里面占了他的便宜,把头很不屑地别到一边,冷哼一声,“女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动物。”
他嘀咕完,就在傅歆身边的长椅上坐下,傅歆侧过脸看着他,尽管他做出的吞咽口水的动作很轻,她还是看到了,于是,笑着把手里的海胆饭递给他,“你饿了吧,给你吃。”
傅歆也算是出自豪门,又见识过真正的红色贵族家庭的人,她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少年的出身肯定非富即贵。
在她看来,身边的少年就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从来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脾气却大的不了的某种二代,狂傲、不羁却没什么坏心。
少年低头看了眼已经放到他眼前的海胆饭,被香气一刺激,嘴里的唾沫分泌的更旺盛了,却还故意做出很酷的样子,“谁告诉你本少爷饿了,我……”
“喂……你真的不给我吃啊。”
看傅歆没等他把说完,就把手收了回去,而且拿起勺子,一副准备开吃的样子,少年着急了。
他是真的饿了,不然也不会离开酒店出来找东西吃。
傅歆从袋子里又拿出一个碗,把还冒着热气的海胆饭分了一小半到那个碗里,把剩下的一大半给了少年,“喏,看在你叫我大婶的份上,分你一半。”
少年嗫嚅着嘴,似乎还想说几句,又怕说错了话,傅歆连这一大半的海胆饭都不给他,暂时英雄气短的伸手接过饭盒。
傅歆笑,低头吃自己的。
少年一开始还有点拘谨,很快,受不了海胆饭又辣又鲜的味道,也敞开胸怀的大口吃着,边吃还边说,“真好吃,就是有点辣。”
那个“辣”字刚说出口,一只手就把一杯饮料递到他面前。
清脆干净的女人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喝饮料吧,这可是鲜榨的苹果汁。”
少年很想来一句,本少爷最讨厌的就是苹果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傅歆清秀干净的脸庞时,嘴角张了张,那句有可能会伤人心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傅歆不知道,有个含着金钥匙出生,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年,因为她的半碗海胆饭,一杯苹果汁,慢慢的融化了心里故作起来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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