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歆坐上出租车后,侧过脸看着车窗外,感觉眼角很痒,伸手去擦,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脸。
她不愿意张奇看到她洗澡的样子,不是害怕发生什么,而是白天,她买的试纸上出现了两条红杠,那一刻,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老天怎么能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她想象中的意外惊喜,不管对她,还是对张奇,俨然已经成了噩梦。
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留,她也不知道,所以乘下午去精神病医院去咨询那个精神专家时,顺带着问了。
她不是问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而是问像张奇那样的人到底能不能生孩子,或许,更准确一点是像他那样的人,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吗?
傅歆再怎么觉得那个所谓的精神科专家,没有说出什么靠谱的东西,有一件事,他却是说到了正点上。
张奇的精神病,不是因为后天受到了刺激所形成的,像他这样属于家族遗传的,根本避免不了的会遗传给下一代。
傅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直到死,也无儿无女的张清烈,她有一种直觉,也许不是张清烈没有生育能力,而是他察觉出了什么,所以才一辈子没要孩子。
司机差点碰到一个闯红灯的行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拉回傅歆跑远的思绪。
傅歆叹了口气,不让自己再去胡思乱想,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在不知不觉中,那里已经住进了一个小天使。
可是……却是个注定要折翼的天使。
……
人民医院的专家门诊里,只接待傅歆一个病人,新任市长亲自打电话过来叮嘱的,院长能不亲自关照吗?
为了精准的判断出傅歆是不是真的怀孕,专家不仅让傅歆化验了血,也做了b超。
双管齐下,不管是抽血,还是b超,都一致可以肯定傅歆怀孕了。
那个妇科专家并不知道傅歆担心的是什么,看她脸色不好,以为是初升级为人母给紧张的,笑着安慰道:“不要紧张,孩子发育的挺好的,你看……”
她拿起b超单,点着白亮亮中的那一个黑点,对傅歆说:“这就是你的小宝宝,别看他现在还很小,发育的可好了,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
傅歆看着那个小黑点,酸涩到几乎说不出话,努力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郑医生,谢谢你。”
郑医生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笑起来格外的和蔼,“不要紧张,回去后好好休息,不要太辛苦,尤其是心理要放松,这样对宝宝才好。”
傅歆对她勉强笑了笑,心苦的像是被人注射了一针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她和张奇的孩子啊,她怎么会不爱,怎么舍得把他亲手扼杀了。
走出专家诊室时,她回头问郑医生,“郑医生,如果这个孩子我不想要,什么时候做手术比较合适。”
郑医生显然没想到傅歆会这样问她,愣了愣后,如实回道:“当然是最快最好,你身体没有任何炎症,你要想好了,我随时可以安排。”
傅歆低头摸了摸小腹,孩子很小,小到如果不是他已经住在她的肚子里,母子间有的那种默契,或许根本感觉不出来,她想了想,对郑医生说:“这个星期天,我来动手术,可以吗?”
郑医生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孩子打掉,却知道她是院长亲自关照的人,点头,“好的,我来给你安排。”
今天星期三,到星期天还有四天,孩子和她还有四天相处的时间,傅歆觉得自己不能再多想了,否则真的快支撑不下去了。
她走出专家诊室,就看到有个人站在走廊上等她,那个人原本是背靠在墙壁上,在看到她出来的一瞬间,马上就挺直了身子。
傅歆看到莫凌瀚,脸色很平静,任莫凌瀚再怎么仔细打量都看不出任何起伏。
“小歆。”他朝傅歆大步走去,“检查的怎么样?”
傅歆看了他一眼,眼底出现疲惫,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能送我回去吗?”
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莫凌瀚点头,“当然可以。”
两个人一前一后,莫凌瀚生怕傅歆随时会是摔倒,双手一直保持着随时接住她的准备,两个人各怀心思,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长焦偷偷的对准了他们。
按下快门,本就是一拳之隔的距离,被错位成了平行。
傅歆一直都很沉默,莫凌瀚看她脸色不好,提出带她去吃点东西,傅歆谢绝了,张奇一个人在家里,虽说睡着了,她还是不放心。
莫凌瀚想说什么,嘴角动了动,当看着傅歆虽柔和,却透露着男子都不可能会有的坚毅的侧脸,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从小,他就一直很羡慕张奇,羡慕他有父有母,不需要奋斗,就能锦衣玉食,时至今日,哪怕他成了一个精神病人,他比起以前更羡慕他了。
这么多年,他有的女人不算少,环肥燕瘦,什么样姿色的都有,没有一个不匍匐在他西装裤下对他百般讨好奉承。
可是,他很清楚一件事,那些讨好他的女人们,又有几个是真心对他这个人的,不是他不自信,只怕是在这只追崇物欲纵横的年代,一个真心的都没有。
张奇,因为有了傅歆这个女子的存在,不管世事如变迁,都将会是这个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
莫凌瀚在知道白雨桐对傅歆做的事后,本来第一个就饶不了她,没等他不顾现在的身份地位,要对付她时,有人却比他早一步找到了她,而且,用一种残忍到极点的方式把她杀了。
那个人,警察没过多久就抓到了,正是在上一次围捕中,侥幸脱逃的仓龙的贴身保镖阿森。
警察在审讯他时,特地找了了个懂东南亚语的警察,阿森一开始很不配合,后来,在见过莫凌瀚一面后,像是什么都想通了,不需要警察们多问什么,主动就把什么都说了。
在他看来,仓龙之所以会来中国,之所以那么大的黑势力,会被人一窝端,都是白雨桐那个贱人害的。
他恨白雨桐,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审讯阿森的刑警们个个都非常老练,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罪犯,依然被阿森的杀人手法给惊到了。(太过于血腥,此处省略两千字。)
警察发现白雨桐的尸体时,那具身躯破败的只剩几根骨头。
阿森毫无任何疑问的被判了死刑,傅歆是在报纸上看到那条消息的,没什么太大的意外,她看了看时间,张奇吃药的时间到了,她放下报纸去给他拿药倒水。
等她从厨房出来,发现放在茶几上的报纸不见了,而原本在房间里睡觉的人,正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的看着报纸。
傅歆怕刺激到他,快步走到他身边,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后,去拿他手里的报纸,“阿奇,该吃药了。”
张奇听话的接过药,傅歆把水杯递给他,他却朝被傅歆对叠好,放在茶几上的报纸看去,“歆歆,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哪里听过。”
傅歆脸色一僵,继而笑着摇头,“你想多了,那么普通的名字,百度里随便一搜都不知道跳出多少个,乖乖的,把药吃了后,我们去超市买东西。”
张奇一听去超市,立刻就忘了报纸的事,很听话的就把药吃了下去。
傅歆看着这样和孩子没什么大差别的张奇,心酸到了极点。
傅歆把水杯放回到厨房时,顺手把报纸也拿走了,精神专家反复叮嘱过她,像张奇这样是科班出身的病人,千万不要让他去回想以前经历的任何和暴力有关的事,不然的话,只怕他在意志抵抗不住意魔时,会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举动。
傅歆不怕被他伤害,他怕他伤害他自己。
……
不是周末,大街上的人不多,傅歆却始终紧紧拉着张奇的手。
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时,总会对张奇看上很多眼,张奇像是很不乐意的样子,拉着傅歆进了一家眼镜店,等他出来,大半张面孔已经被墨镜遮住。
傅歆看着这样的张奇,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张奇去过附近的超市两趟,傅歆拉着他朝反方向走去,他马上就察觉不对,“歆歆,这不是去超市的路哦。”
傅歆笑,“我知道。”看到他肩头上有根碎发,踮起脚,替他轻轻弹掉,“我们去民政局。”
张奇歪着头想了想,“我们去民政局干什么?”
傅歆重新拉上他的手,“去了就知道了。”看张奇不肯动脚步,她头一仰,用起了即将法,“难道阿奇不想和歆歆在一起了吗?”
“当然想。”张奇点头如捣蒜,“阿奇永远都想和歆歆在一起。”
还有半句话,他藏在了心里,“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不分离。”
傅歆被他清亮的眸子,倾城的光华,感动到了,眼眶瞬间通红,“张奇。”她羞红着脸,踮起脚,凑到他嘴边,轻轻的吻上,声音颤抖,“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