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天府圣地,大青山。
花山主独坐高堂,两侧皆坐老牧师。堂上无一青年,均为那日监考台上的老人。
老牧师们,一个个面目微笑,眼睛快笑眯成缝,个个看着和蔼可亲。然,整个厅堂的气氛,异常诡怪,暮气沉沉。
“杉师弟,你于所有牧师中,最为年长,且资质不低老身。”花山主两手拄拐,颤颤巍巍。两手枯瘦如柴,皮肤染满老人斑。该是用力过猛,手关节泛白,与老人斑形成鲜明对比。
“花师姐,你过谦了。”杉牧师轻叹,白发老颜,仪容整洁。他气质不同其他老牧师,从始至终,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当年你我二人,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皆给师尊惹来不少祸事,却也活得逍遥,不似现今。岁月匆匆,蓦然回首,你我已老。花师姐,有时候,我总在想,我们是不是该放下了。”
“师尊曾言,你就若点金手。正谓名师出高徒,祝织山点名要的人,多自你之手。”回首轻狂岁月,难免伤怀。花山主毕竟妇人,眼睛有些温润了,声音也跟着手儿一起颤,“童伯羽那小家伙,性格恁般桀骜难驯,到你手上也变温驯。经你一番调教,天下谁人不知。”
“花师姐,你我老了。”杉牧师自知,自家师姐有何意图,“这些年,我愈发觉得力不从心,奈何没个接班人。”
“道牧,其牧觉,不用分说,大家已从独藤桥观出。其牧赋,更不用说,引鹊幕欢舞,搭乌鹊王桥,亦可观出。其牧识,上上成,其人品,更为上上成……”花山主喃喃轻语,目光掠过诸老,“若非老身当年立下命誓,此子轮不得你们手上。”
说得激动,拐杖跟手一起颤。见自家师弟,果真不喜道牧,花山主唯退而求其次。
一如既往,但凡花山主喜欢的,杉牧师便不喜欢。但凡杉牧师喜欢,花山主便不喜欢。非师姐弟敌对,说来也怪,两者一直相处融洽,未曾红过脸。
“山主,老夫没您这般能耐,更没杉牧师那般能耐。”杉牧师身边一老牧师回视花山主,不惧花山主眸烁豆光。
“童伯羽品性纨绔,更出自有爱,大圆满家庭,行事三思而行。道牧则不同,少年遭血劫,生得性格,极端乖僻,凡事皆以个人喜恶。如若一头洪荒凶兽,降服不得,管束不得,更招惹不得。”
“樊牧师,你樊家族,古今皆以驯牧为计。些许强绝牧中密术,牧星山亦不可得。你怎会怕一小小的受伤野兽?”花山主心有不悦,却不明说,面色不改,语气不变。
道牧拜哪一个老牧师的脉承,皆无所谓,她只望道牧先能入织天府,而后她自会相应照拂。
“老了,老了,樊家亦没当年辉煌。只有一群不死老怪,还有一众不肖子孙。”樊牧师悲懑抬手,猛拍自己大腿,满面写悲,只差掩面痛哭。“我樊家再没个拔头孙,只怕落个牧星山的下场。”
“唉……”
樊牧师的话,惹得一些老牧师共鸣,哀首叹息。更多老牧师则回避花山主的目光,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抿茶呆坐。诡怪的气氛,多出几分悲伤,多出几分玩味。
“莫家势力,已大到可左右我织天府了吗?”花山主两手紧握拐杖,咔咔微响。作为织府执掌者,她怎不知莫家暗中有动作。
哒,拐杖敲地,水波荡漾,惹得诸老浑身一抖,目光投向花山主。或是疑惑,或是深邃,或是看戏,就是对花山主方才的话,不言不答。
“今日,收或不收,尔等必须给老身,一个明确答案!”哒,两手用力,花山主起身,晃晃悠悠。
强霸气息自花山主身上蔓延,如若大青山加持其身,压得诸老呼吸不顺。气息厚重,凝实如水,整个厅堂定格那般,感觉动一下都困难。
花山主目光掠过每一个老人,他们哪有半点惧意,或是淡然,或微笑,皆对花山主,道“不收”。花山主的心,沉入海底,脸色青黄难看,内心震怒,“难道一株好苗,就这般拱手让人?”
对于道牧,花山主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不仅因他不顾自身性命,救自己两个爱徒,更因道牧本身,就是一块半露的璞玉。
唉,一声无奈悲叹。花山主抖若筛糠,身体一下子被掏空那般,瘫坐其位,“他,是个好孩子。不该有这样结局……”
诸老,你望我,我看你,眼水流转,就是沉默不言语。
厅堂气氛,再陷诡怪尴尬当中。
“花师姐。”
“道牧,我收了。”
声似一柄仙剑,以劈天斩地之势袭来。厅堂的诡怪气氛,也给瞬息斩灭。
花山主抬头望去,只见远处虚空,一道人影闲庭信步而来,如一把朴实无华宝剑。他分明,年过古稀,依旧鹤发童颜,身体硬朗坚挺,如刀剑那般笔直,伟岸。
“小师弟?!”
花山主与杉牧师,二人蓦然起身,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