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诸国彼此间亦是矛盾重重,他原本是想借着怛罗斯的唐军,让这些安国人吃苦头,现在细想,这些安国人到了怛罗斯,定然是成为俘虏的命,那个时候,岂不将税建城外的战况传到了怛罗斯?
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他继续前行,又行了五里许,见到逃出来的联军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大食人。见到有大食人,他觉得终于可以有准确的消息了,便将之拦住再问。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真神发怒了,真神舍弃我们了”
大食人的表现,比起河中诸国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副发疯了的模样。远恩恨不得煽他几记耳光,让他清醒清醒,但那大食人在他动手之前,便挣脱他,然后纵马逃走。
还是一个吐火罗人说得清楚一些:“逃吧,快逃,四面八方都是大水,将我们的帐篷、营地,还有战马军械,能冲走的都冲走了大食人?哈,当时为了防备唐人夜袭,他们都着了甲,你懂吗,一身铁甲,落入水中,根本不可能浮起来”
另一个吐火罗人也道:“你们石国还是自求多福吧,这次大食人要全军覆没,如果你们不想被唐人报复,还是早作打算——我们是要回去另做打算了
“十余万大军……就被这水冲走了?”远恩还有些不敢相信。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水,就算是把十个怛罗斯河聚在一起,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水”
吐火罗人的说法自然是夸大其辞,但夜间看不真切,又聚在一起,大水给联军造成的损失却是不打折扣的。
远恩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他知道事情不好,拨转马头,便与这些败军一起逃走。出了白石岭之后,这些败军渡怛罗斯河欲去怛罗斯城,远恩也不告知怛罗斯城的情形,自领本部,径直向西逃去。
“还没有完,齐亚德不成,还有并波悉林他是呼罗珊的总督,他手中还有数万精兵,而且是最精锐的呼罗珊兵如果说服不了他,我就去说服艾布哈拔斯,他是大食的新任哈里发,让他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贫脊的西方,而是把兵力向东,东边富庶的大唐,才是他应该举国相对的目标”
远恩带着他的狂执,踏上了遥远的道路,而在怛罗斯城下,那下溃逃来的逃兵,带来了大食联军兵败的消息。
接到这个消息,卫伯玉可谓喜出望外,他一边下令派出斥侯,侦察东边大食败军的行动,一边准备城防。到得晚边之时,斥侯飞奔而来,确认了大食溃败的消息,这让卫伯玉最后一丝担心也打消了。
“叶中丞当真是有翻云覆雨的本领”他环视左右:“诸位如今心安了吧
“那是自然,我们从一开始就信任叶中丞”周围都笑了起来。
“既是如此,咱们就再辛苦一晚,把事情做漂亮来。”卫伯玉道:“我已经遣人去见叶中丞,告知怛罗斯已下,但今夜少不得还有大食败兵过来,没准还有几条大鱼可捞咱们一面要紧守城池,另一面,也要扯扯这些败兵的腿,不令其逃了”
无论是跟卫伯玉来的兵士,还是被释放的唐军俘虏,此时都已经接近力竭,但听卫伯玉所说,也都振作起来,卫伯玉点出四千人马,乘夜就在怛罗斯南岸立寨,这样怛罗斯城与南岸的寨子,隔河相对,将大食军逃走的路线给截断
为了虚张声势,他还广布旗帜、遍燃火堆,令军士反复巡逻,做出有数万大军的姿态。前半夜倒是没有什么,大食人的败军到了此处,发觉唐人已经断了他们的去路,要么是散入高山之中,要么就是老老实实投降。
可到了后半夜,却见远处,火把逶迤而来,似乎有数千骑之多。他们在离怛罗斯城不远处停下,观望了一会儿,然后有人骑马上前高声喝问:“是谁在此处?”
话是唐人的话语,卫伯玉此时便在城上,他根本不敢睡觉,听得喝问,便抚城回应道:“卫伯玉奉叶中丞之命,救我军俘虏,夺怛罗斯在此,来此何人
因为是夜晚的原故,城上的回答传得很远,不待问话之人回报,城下军中两名大将就听到了。二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晦气模样。
这两将,正是王羊儿与善直。
“呸,就是你这贼秃,若不是你,怎么怛罗斯城的功劳也没有拿到”
“你这厮倒是能胡搅蛮缠,这与我何于?若不是你纠缠我,我早就擒住了齐亚德,哪里还需要跑到这边来”
“齐亚德原该是我的”
“你追了许久,还没有追上,凭什么是你的,应是我的才是”
“就你被我摔两跟头的本事,追上也不是那贼胡的对手”
“你不过是一时侥幸,要不我们再来打过?”
他二人又要争起来,好在身边副将劝开,同时派人去城下说明己军身份。城上卫伯玉听说是叶畅派来的追兵,心中又是大喜,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喊道:“若是叶中丞派来的人,定然有人认识的,不知是何人为大将,还请来城下一见。”
“你去”王羊儿对善直道。
“你才该去”善直也不愿意去,他二人未拿得夺城之功,都没了露脸的心思,你推我我推你,好半天也未曾有人出来,让城头的卫伯玉倒是又担了回
好在此时,离黎明亦是不远,没多远之后,当第一缕晨曦照破东方之时,叶畅也出现在怛罗斯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