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和李丹一道,乘坐机动驳船前往县城。
从仁沱码头至县城北边的通泰门码头,这条航线经过他精确测量,总长大约十二海里,最高航速十六节的机动船不要一个小时就能驶到终点,是目前他手里最快捷的交通工具。
下船后,他和李丹分开,一点也没敢耽搁,立即带着两个卫兵直奔四牌坊街县府衙门,今天他和李允国和周楠春约好在这会面,作为后辈迟到了可不礼貌。
“周议长,竹村先生,李知事,晚辈来迟,还望诸位恕罪!哈哈。”赵东走进办公室,发现其余几人早已在等候,连声致歉。
“无妨,赵团长公务繁忙,舟车劳顿,实在辛苦!”周议长一脸笑意。
于是四个人分别就坐,开始今天的会面。
四个人分别是县议事会议长周楠春,代理知事李允国,县团练局局长王竹村,还有赵东;这四个人就是本县最大的实力派,控制着绝大多数权力。甭管什么事情,一旦这四人谈妥,那就没有问题;假如谈不妥的话,那就有大麻烦了。
今天开会的地方也有讲究,是在原县知事廖世英的办公室,此前李允国一直在偏厅办公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李知事已经进入了角色。
民初川省地方行政官员的任命,实在是混乱不堪,赵东和李允国的位子,其实是县议事会讨论的决定,完全是他们这些人自说自话,没有得到本县以外任何人的承认;按说,县议事会根本就没有官员任免权力,事实上,议事会几乎没有任何权力,除了开会聊天!
所以,他们的官位是否“合法”实在难说;不过如今是军阀乱世,川省的最高长官如同走马灯似得换来换去,有时候还不止一个,下面的官员任免就更乱了。去年发生的一件事情,可以作为川省政局之乱的一个典范。
那时还是刘湘的第二军系统把持川东,他便委任张秉升为川西道尹,试图控制成都;于是老张颠颠赶到成都,没想到原道尹聂凤嘉以出巡为名避而不见,还把大印带走了;老张一个光杆在成都待了半月,最后没办法,发了一个闻名全川的通电:“该员当行将交卸之际,尚有出巡之举,似此办事认真,不辞辛苦,实为川中难得之员,应请省署明令慰留,收回成命云云!”然后……好吧,然后老张再颠颠跑回重庆去也……
这个通电一发,顿时传为笑谈,川省上下无人不知。所以对目前川省官场,你要认真也行,你要把官场当笑话看也无所谓;因而他这个团长合法不合法的,赵东其实压根就不在乎。
“今天,李某请几位过来,是商议本县今年的财政事项;财政一事关系重大,本人不敢擅专,因而还望各位不宁赐教,哈哈!”李允国说了几句开场白,手一挥,他手下的知事助理走上前来,开始介绍赋税情况。
“民国八年,本县全部财政收入合计二十一万一千元(指银元),其中田赋十三万一千,契税、验契税四万四千余,酒税二万九千元……”助理姓江名充,年约二十六、七,此前是江津中学的职员,也是李允国的嫡系,他面色严肃,一板一眼的说着。
此刻说的其实是一九一九年的财政情况,为什么不说其它年份呢?因为本县自辛亥后,军阀如同走马灯似得你来我往,只有这一年有完整数据,于是便成了以后税收、开支、预算的基础。
“诸位,承蒙各位辛苦,本县今年收入——”李知事笑眯眯的一挥手,颇有豪气,“有望达到二十五万元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