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觥筹交错,薛蟠天性怕热,这时候喝了酒,越发的热起来,额头上都是细细的热汗珠子,凤姐连忙又叫人拿井水浸了的毛巾来给薛蟠擦汗,薛蟠这时候才想起了王嬷嬷,“我那奶妈去了哪里了?”
“好表弟,”凤姐笑道,“这嬷嬷以前就在王家,和我也是认识的,这会子来我这,只怕是去找来旺家的,或者去找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这会子只怕是在一起说话呢,在我这里别怕,怠慢不了她,”这时候婆子又送了食盒过来,里头用小泥炉搭着紫金的罩子温着一盅解州大块羊肉,“糊涂东西,”凤姐笑骂道,“这样的热天,还巴巴的用暖炉搭了滚烫的羊肉来,岂不是叫人热死了?快拿下去,拿给王嬷嬷他们几个人吃去,再刷几壶酒过去,那边也叫人好生伺候着。”
平儿出去传话,过了一会才转回:“嬷嬷们已经坐下来吃酒了,说是要来给二奶奶磕头,我说不必,请她自便。”
“瞧见没有,”凤姐对着薛蟠笑道,“我这平儿,惯会帮着我派差事了。”
也不知道王嬷嬷到底去干嘛了,薛蟠这时候还预备着要问一问,只是却又被贾琏的话儿引过去了,这样一番长篇大论说闲话下来,又是酒过三巡,贾琏这时候喝了点酒,倒是也好意思说起了之前的事儿,还是金陵盐引的事儿,“文龙老弟,说起来,我实在是对不住,一回到都中,忙完了这头,就忙着那头,每日都不可开交,实在是对不住,把那盐引的事儿,给一概忘了干净。”
薛蟠笑道:“这话儿,放在我这里头,倒是假话,可若是在贵府上,确实我会当真,别的不说,单单说凤姐姐,每日要处置多少事儿,别说我去办了,我就是在边上瞧瞧,也是累得慌。”
凤姐横了贾琏一眼,“瞧见了没有,这还是我们家表弟说的好,知道心疼我这位表姐!”
凤姐又对着薛蟠笑道,“咱们都是一家子,自然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二哥还在这里支支吾吾的寻一些由头,我却是看不过眼,你还顺着他的话儿讲,要我说大可不必,你二哥欠了你的银子,这事儿可是没错。”
凤姐为人爽利,这样一说,倒是让贾琏有些下不来台,薛蟠这样一瞧,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凤姐姐严重了,都说是自家人,哪里说欠不欠什么银子的,若是一时周转不开,打发人和我说一句就得了,哪里还要这样说。”
薛蟠话里扣着贾琏不和自己通消息直接拿了盐引走的事儿是不道德,也不认为是一家人,贾琏苦笑,他还预备着说自己因为周转不开故此欠着钱,好么,这下可没什么理由了。
只是这时候话说到这里了,却是不好不说,“委实是周转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