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尊敬士人,但很少有如此尊敬,此举令帐中诸人皆目瞪口呆,倒是荀悦拱手还礼,长者以同样的姿态作揖使得燕北连忙避让,便听荀悦道:“将军有何疑惑但请说来,老夫尽数开解,只求将军兴兵讨贼,解救皇帝!”
“荀君且座,燕某一事不明,朝中权力皆出与四府九卿,先生却建言燕某以军府行王道之时,摘选能吏干臣以充州府,诸如先生所言更从事之责,如私设幕府行尚书台之事,以州郡从事行九卿之责……先生不必怀疑,若能救陛下脱离苦海重塑朝廷,燕某自是当仁不让,可若私行此僭越之举,只怕燕某便成了董仲颖第二,还能安身立命?”
这事让燕北最感到诧异的地方,荀悦居然在策论中建议燕北私设小朝廷,尽管言语上没有这么直接地说出,却教燕北以州郡从事行九卿之事,将军幕府设尚书台,这是什么道理?
据燕北所知,荀悦是非常忠于汉室朝廷的,又怎么会建议他明目张胆地行如此与造反无异的事情?
郭嘉、陈群、徐庶诸人皆未曾看过荀悦的策论,此时听到燕北这么问,个个目瞪口呆……说实话,要是生性跳脱的狂生郭嘉有这番建言,陈群等人是丝毫不会意外,甚至陈群还会当下便起身抨击其不尊汉室。可荀悦这样稳重而有治世之能的大贤者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足矣令人惊愕地合不拢嘴。
偏偏荀悦老神在在地坐在燕北身侧,偏过头似乎面上还带着些许疑惑与责怪,问道:“将军幽地之杰,亦曾将兵讨董,莫非担当与精进,仅此而已?”
“老夫曾听人说,忠直之臣但求无愧于心,只有阿谀奉承的小人奸妄才会在乎自身的安危。”荀悦说这话时头顶高冠端正,微微扬着下巴与直挺地脊背形成一条骄傲的直线,对着燕北拱手道:“值此天下大乱之际,朝野豺狼当道走狐遍地,百姓不知国朝只识各地诸侯,然诸侯纷纷攻略四方不闻朝廷疾苦,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若连朝廷都难以保护,尸位素餐的三公九卿,又有何意义?”
燕北面有讪讪之意,心中却了然地长出口气……荀悦老儿并非是试探燕某!
荀悦的才能,燕北是知晓的,单单去岁于他所言之五政四害便令燕北惊为天人,所书陈条尽为某国之策。燕北听说以前朝廷有丞相这个职位,他虽然不知晓丞相是何等风采,但心中却笃定地认为荀悦之才足矣作为丞相!
可另一方面心中始终隐隐有些担心,他的出身、他的经历、他的作为,似乎与荀悦这般风华盖世的长者格格不入,便仿佛怀揣至宝夜眠榻上,尽管心中有数不尽的喜悦,然肋下却亦会被方方正正的宝贝压出乌青。
“荀君,燕某非是正人君子,趋利避害亦为人之常情,但若君以诚待某,燕某亦愿穷吾所有助君成全胸中志向。”
“将军固然并非君子,然君虽以草莽之身却处处行英雄之事,中原诸侯攻伐四方,尔虞我诈,唯阁下守土有方以一郡战一国成开疆辟土之大业……值此乱世,只怕君子是难以兴复汉室的,将军可忠刘公,何不能忠刘氏?”
燕北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案几上,干了!
辽东燕二郎,兴兵造反都做过两次,再在自己心里私设下尚书台与九卿又他娘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