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兴许是觉得如此嫁娶,是娘家吃亏?其实媵妾在政治上恰恰是为了保证娘家的利益。”陈群慢条斯理地说道:“媵妾不似妾侍地位卑贱,能够像正妻般参与宴会与家庭事务,若正妻无子或去世,媵妾便可取代正妻,仍旧不影响与外家的亲密关系,所以……算是两利。”
陈群一本正经将媵妾关系说得如此露骨,让燕北感到不太习惯,他只是沾沾自喜道:“没想到燕某也能与政治,扯上关系。”
严格意义上来说,麹义的祖先是士人,但到他这两代却不是士人,但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平民,尴尬的政治地位兴许也是他糟糕性格的原因,听到陈群的解释后不甘示弱地奚落道:“反正将军就是能娶两个甄氏,像文台取吴氏姐妹一样!”
陈群心知麹义是个浑人,也不与他争辩……说起来他更对燕北那句感慨感兴趣。
什么叫燕北也能与政治扯上关系,他这么一场婚礼,何处没有政治?
整个婚礼安排,待在燕北家里的执匕执俎是幽东三郡手握重兵的偏将军麹义与镇守辽东的校尉高览,来回布置的是斥候营校尉与辽东南部都尉,还要准备着作为家臣长者迎接墨车的辽东太守沮公与。若非姜晋王义成亲,这里想必也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他们出身黄巾余党、黑山贼寇、或是破落的凉州豪强与投降的邯郸县令、冀州郡军官。换句话说,在燕北家里操持的这些人,都有显著特征,便是燕北还未真正博取到政治资本的老砥柱。
而在接亲迎亲的队伍中,冲骑校尉赵云、射骑校尉太史慈,再加上陈群这个御者,便构成了燕北部下中新锐的中坚力量,他们识字博学,性情正派,不同于燕北部下那些大多粗俗的元老,却也不是大贵族出身。
等到甄氏那边,虽然借口是甄氏男丁稀少,郭嘉、荀悦还有甄尧在书院的教习邴原等人准备送亲事宜,但是陈群认为那实际上是燕北心里的另外一批人……虽然没有那么亲近的关系,却令燕北必须重视的人。
就像外家甄氏一样。
这一切都充满了政治上的隐喻,所以把媵妾这个词语撕开其外包裹的暧昧露出其中政治意义,又有何不可呢?
天色慢慢昏暗下来,伴着些许余晖,燕北登上墨车,在一众辽东将领的嬉笑声中驶向甄氏府邸。
在甄氏庄园门口,甄尧踮脚眺望着燕北宅邸的方向,身侧长相与甄姜有几分相似,面若桃花的少女抿嘴偷笑,问道:“兄长为何看起来比姐姐还要着急?”
“我急什么?我这是替姐夫着急!”甄尧看了三妹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到口边确实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能驾好车吗?一回可是要你做御者的。”
“有姐姐帮我,没事。”甄氏五姐妹,唯有甄姜熟悉弓马,余者年少的甄荣、甄宓不说,御车这件事,无论甄脱还是甄道都不熟悉。不过甄道对此却并不在意,只是学着甄尧的模样眼巴巴地朝官道上望着,轻声说道:“姐姐真是好福气,以前便相中了做中山军侯的姐夫,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就成了度辽将军呀!”
甄尧闻言转头看着甄道,笑道:“这么羡慕你姐姐,不如你与二姐换了去为媵?”
说着甄道便缩着脖子瞪大眼睛看着甄尧,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红晕霎时便从脖颈涌上脸颊,甄尧笑道:“寻你开心罢了……其实要是咱甄氏之女都嫁给姐夫都没什么不好,他那人为兄清楚的很,不会亏待人。”
其实甄道现在脸颊通红的模样,又与室内为甄姜梳妆的二妹甄脱有何不同呢?
燕北与甄姜的婚礼会改变很多事情,首当其冲地便是甄尧的心态。没成婚时甄尧总是想这想那,即便迁居到辽东也还是觉得甄氏好似无根之萍,风雨以来便会被打得无影无踪,因而总希望与幽州各郡豪强大氏都有些密切关系才好。
可自打将燕北当作自己的姐夫之后,他的心思便不同了,到现在甚至觉得将所有姐妹都嫁给燕北才是好事情……甄尧比甄道了解的多,他可知道现在的天下局势是什么模样,现在二十几岁的燕北能做到度辽将军,将来便是大将军也未尝不可!
甄氏要与燕氏绑得越来越牢靠才好啊!
尽管沓氐县的事宜仍旧让甄尧感到无从下手,但这不耽误他想要跟着燕北大干一场的雄心勃勃!
远远地搞到上马蹄与銮铃交响,由两架随车及数十骑跟随的墨车由远及近,随行仆役在车前持灯仗照明,在甄氏门口缓缓停下。自有府中下人将足案搬至车下,燕北才刚下车,便听甄尧急不可待道:“姐夫你还坐车来啊,下回直接骑马过来得了!我姐的性子骑马结亲最合适了!快拱手,我姐都该等急了!”
燕北被甄尧这话挤兑地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看了,拱着手没好气地对小舅子道:“昏礼这人生大事,哪里还有下回,我明天骑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