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静静听着，“想不到你对这长城还有这么多的感悟。我就不同了，我看不到人，也看不到城，只看到一地寂寞罢了。”

林洛叹息着，“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觉得有些事情，如果不去做，有些理想如果不去坚持，就会怎样怎样。但现在想想，其实真的蛮可笑的。人死如灯灭，死掉之后，其实许多事情根本就没有意义了。”

“就像你说的，大概也就是留下一尺城墙，留待后人怅然罢了。可惜死掉的自然是轻松愉快了，这活着的，却是难免怅然唏嘘了。”

许珂眨了眨眼，轻声问，“看来你的心情的确很不好了。”

“看出来了？”

林洛就笑，然后点点头，“也不瞒你。的确很不好。明明按理来说，应该挺好的。毕竟我现在升官又发财，大权在握，修行也有了进步，每一点都很好，但偏偏心情却是不好。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是特勤组的组长了。”

本以为许珂会惊讶，没想到许珂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你心情不好了。”

林洛笑起来，“怎么说？我现在可是位高权重，正儿八经的国家领导人，堂堂副国级干部了。”

“位高权重自然是件好事情。但少年权贵，从古到今都不是一件好事情。你当初跟我说，你以前的组长想让你当副组长结果被你拒绝了。或许在其他人看来，是件很愚蠢的事情。但我却觉得你做出了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许珂轻声道，“权力永远不是越大越好，而是刚刚好才对。只有那样你的内心才会获得平静。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理想的人生状态，同样是最理想的人生目标。但如果明明还在修身的阶段，却让你去齐家，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而更严重的只有齐家的本事，却让你去治国，那于人于己，都是一场灾难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想让现在的你去主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命运，对于你而言，更多的应该是惶恐不安吧。”

许珂喃喃着，看着温柔浅笑的林洛，忽然觉得有些心疼，“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内部的权力晋升究竟是怎样的。但我能够想象，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让你拥有了执掌这权力的机会。这段时间，你一定过得很难吧。”

林洛想摇头，说哪里有什么难的，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点点头，“是很难啊。”

怎么可能不难呢？

现实终究不是小说，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太多的事情，千头万绪，许多的事情，更是身不由己。

与林洛同龄的少年们可以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粪土王侯，但林洛不能。

与林洛同龄的少年们考虑的或许是哪一个女孩子更漂亮，假期的时候去哪里玩，看一本小说，玩一把游戏。但林洛不能。

他现在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个想法，一个考虑，都有可能决定无数人的命运。这样的权力，如果是个旁观者或许会羡慕不已。

但真的当这权力在手，才知道有多难。

决定自己的人生很容易，决定别人的人生听起来似乎更简单，但当这个别人以亿万的数量堆叠在一起，便是如何简单的一件事情，都会变得无比艰难。

任何的事情，都是一样，当数量堆叠到了一定的程度，都会变得无比的艰难，而且这并不是因为力量就可以改变的。

恰恰相反的是，在无数人交织起来的命运面前，个人的力量恰恰是最为不重要的，需要的是无与伦比的智慧。

而那样的智慧，没人敢说有。因为一个人永远代表不了所有人。

“以前真没有觉得有多难，不就是动动嘴皮子下命令吗？多简单的事情，谁不会啊。但只要想到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牵涉到无数人的命运，便就算是如何简单的一句话，想要说出来，也变得无比的艰难了。”

林洛看着许珂，没有去说最近发生的事情，之前发生的那些许多的事情，其实到了现在，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只是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又哪里能够比得上无数人交织起来的命运来得沉重。

“这是自然的。我记得一件事情，大概是读小学的时候吧，那时候我是班长，学校组织去秋游，我负责我们班的点名。秋游结束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人，然后就找啊，找啊，找了很久。我哭了好久，后来才知道，他们偷偷跑去打游戏了。”

许珂说着小时候的事情，然后轻轻叹息，“我那还只是当了个班长，而你呢。”

林洛就沉默下来，感觉夜幕中的长城仿佛化作了一条巨龙缠绕在了他的肩上，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而身后那些繁华如烟火般的灯光，更是一盏盏如同点在他的心上一般。

“难怪你要来看长城了。原来，你也已经变成这华夏的长城了吗？”

许珂忽然握住林洛的手，幽幽叹息，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