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文带着凌雪儿离开了杏林医馆,踏着积雪,沿着冷寂的大街朝自家走去。
说是“家”,不如说是一间简陋的草舍,用凌文这位读书人的话来说,这叫做“结庐而居”。
实际上就是以土坯为墙,竹板为顶,再压一些茅草稻草什么的,大风不敢狂吹,一吹就稻草横飞,屋顶的竹板嘎支支乱响,大有被掀去的模样。
原本凌文一家都是居住在老婆花二娘那家豆花店的。店铺虽然不大,却也整洁温暖,待到凌文休掉花二娘,两人断绝关系以后,硬气的凌文就和女儿就搬到了这间草屋,不管如何,总算有个住的地方。
一想到女儿要跟着自己受苦,凌文就满肚子的心酸,摸摸衣兜,儿子凌霄刚才给自己的那个冻疮秘方就揣在怀里。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既然是自己研制出来的,宵儿为何不卖给那杏林医馆?是啦,一定是医馆给的钱太少,或者这秘方本就是医馆的……”想到儿子可能偷窃了医馆的秘方,凌文心中就是一紧。
他是读书人,难免一肚子的礼义廉耻,不饮盗泉之水,不吃嗟来之食,这些都束缚着他,让他疑神疑鬼。
凌文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雪儿忽然拉拉他的手,仰着可怜兮兮的小脸说:“父亲,我冷……”
凌文这才发觉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雪,竟然纷纷洒洒飘落下来。
看着缩着脖子,冻得脸蛋发青的女儿,凌文再也顾不得许多,心道,“不管这秘方是怎样来的,先试一试可否卖掉?”
凌文虽然读书太久,有时迂腐,但在这救命关头却灵活起来,寻思着哪家药店口碑好,又不欺诈百姓,最后就选中了街东头的那家“灵芝堂”。
这家药店的老板姓赵,号称“活菩萨”,往往做一些善举,比如施药施粥什么的,经常去做。初冬时,凌文曾在这里领过救济的稀粥,认为这家药店一定不会欺骗自己。
至于其它药店,有比这家药店规模大的,不过凌文考虑到那些药店“有钱治病,没钱滚蛋”恶劣行径,觉得妥当起见,还是选择“灵芝堂”比较好。
……
大雪天,灵芝堂也没什么生意,只有一个抓药的伙计坐在火炉边漫不经心地碾着药材。
凌文带着雪儿走了进去,身子骨禁不住一暖,刚才那一股子寒气竟然被这里的热气驱散不少。
“咳咳,请问老板在吗?”凌文斯斯文文地施了一礼,开口问道。
那伙计见是个读书人,就忙起身说道:“相公有何事?”
“我……”凌文犹豫了一下,就按照编好的话说道:“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副专治冻伤和冻疮的秘方……哦,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很是管用……因此想要问一问贵店,可愿购买?”
那伙计楞了一下,“你是卖药方的?”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凌文。
药店收购药方,秘方是常事儿,虽然有些疑惑,伙计还是说了声:“你稍等。”说完就朝里面走去。
凌文见此,这才松了一口气,雪儿早凑到那火炉旁烤着火,她很喜欢这种暖呵呵的感觉。
凌文也禁不住凑了过去,将自己被雨雪打湿的衣襟,兜在火炉上烘烤。
没多久,那伙计出来,介绍说:“我们老板不在,不过我们家小姐倒是懂得一些药理……”
说话间,就听见环佩叮当,一阵香风袭来,从内室走出来两人。
当先是一名丫鬟,穿着翠绿色的小袄,头上扎着丫鬟髻,鹅蛋儿脸,大眼睛,显得俏丽可爱。
待那丫鬟站好,这才从里面闪出一身材婀娜多姿的少女来,眉目如画,琼鼻樱口,头上挽着代表处子的“螺髻”,身穿一袭红色锦袄,气质如兰,姿态优雅。
那伙计非常恭敬地朝着那少女施了一礼,然后说:“禀若兰小姐,就是这位读书相公,说自家有祖传的冻疮秘方要卖……”
凌文顾不得烘烤衣服,忙上前抱拳作揖,说:“这位小姐,在下的确有祖传秘方要卖,不知贵店可愿收购?”
那少女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精明,笑道:“我们打开门做生意,除了买卖药材,治病救人外,也是收购药方秘方的……如果相公手中秘方果有奇效,我们当然能愿意购买。”
“那就好,那就好。”凌文一边说着,一边将揣在怀里的那盒药膏先拿了出来,说:“方子等会儿再给你过目……这就是用方子熬制的药膏,你看如何?”
这也是凌文的聪明之处,虽然凌霄没说,他也懂得,秘方之类的不该直接拿出授人,还是慢慢来最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