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在交割太原上的变卦就俨如一盆冷水,将赵桓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巨大的失望终于使赵桓从极度迷信和谈中冷静下来,他终于有点意识到了和谈也并不太靠谱。
“朕都是听信你们的话才把银子拿给金人,现在三百万两白银没有了,太原却回不来,这个责任你们谁来承担?”
御书房内回荡着赵桓的怒吼声,五名相国都低着头不吭声,赵桓越说越气,狠狠将御案上一叠求援信扔在他们面前,“熙河路那边的军队在和西夏激战,已经两个月没有钱发军俸了,秦凤路那边也是一样,没有钱打造新兵器,形势岌岌可危,可你们却把三百万两银子扔到水里去,还口口声声说金人会讲信用,女真人什么时候讲过信用?”
众相国都默然无语,事实上,推行和谈最积极之人就是赵桓本人,催促着把银子送去大名府的也是他,现在金国变卦,不肯把太原城交出来,他便急了,把责任都推给了知政堂,让众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可谁敢说是你自己下旨交银。
赵桓气得头昏眼花,一下子坐在龙椅上,拍着桌子怒喝道:“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这时,枢密使孙傅战战兢兢建议道:“左藏库还有八十万两存银,要不先解五十万两去熙和、秦凤两路充作军费,解决那边的燃眉之需。”
左藏库的六百万两白银是发行会子的本钱,由于战乱缘故,会子暂停发行,这六百万两银子便挪作他用了,赎太原用去三百万两,招募新兵耗费了两百万两,还有二十万两支付了大臣的俸禄,现在左藏库中只剩下八十万两了。
事实上,赵桓只是推卸责任才拿边军说事,真的要他掏钱给边军支付军费,他又舍不得了,这八十万两他准备五月份祭天和祭祀宗庙时用的,他登基将近半年了,一直还没有祭祀过宗庙和天地,不利于他巩固皇权。
白时中的建议,赵桓一时沉默不语,吴敏和白时中交换一个眼色,白时中上前道:“南方的白银一时还送不过来,朝廷急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这八十万两银子还是留着急用比较好,边军的军费可以让他们就地解决,微臣建议封种师道、刘韐和范致虚三人同时兼任转运使,用当地税粮来补充军费。”
旁边何栗摇摇头道:“三路军队支撑了大半年,用的就是本路的税赋钱粮,现在贸易断绝,商业凋零,加上本身人口稀少,所征税赋有限,现在的危机就是因为税赋不够用才出现了巨大军费缺口,白相公说用税赋解决,其实没有半点意义。”
这时,吴敏提议道:“要不然就将巴蜀的库银解去关中,或许能解决三路西军的军费不足问题。”
成都府官库中还有一百五十万两库银,也是准备用来发行会子的本钱,但现在形势危急,已经顾不上发行会子了,这也算是一个解决办法。
赵桓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都有赞同之意,赵桓便当机立断道:“那就先解五十万两北上,解决西军军费的燃眉之急。”
解决这个难题,赵桓的怒火稍退,便挥挥手让众人退下。
从御书房出来,所有人都长长松一口气,走下台阶,何栗见左右无人,便对孙傅道:“这次教训深刻啊!我们什么都由着官家的性子来,最后出了事,官家却一板子打在我们身上,让我们有苦难言。”
孙傅点点头,“我们确实有责任,我们及时劝阻官家头脑发热,就是我们失职,李延庆辞职时就曾经给我说过,金人会玩各种花招,绝不会把太原城交给我们,现在果然被他言中了,我现在担心的是他第二个预言。”
“什么预言?”
孙傅一字一句道:“金兵撕毁协议,重新开始大举进攻东京。”
何栗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道:“会这样吗?”
“如果完颜斜也不是太愚蠢的话,就一定会这样做。”
孙傅叹了口气,“做了防御使,我才知道当家不易,我们战备都丢得差不多了,一旦金兵大举攻来,我们拿什么来抵挡?”
何栗有点急了,连忙道:“如果是这样,我们要立刻劝谏官家,从各地调兵支援京城。”
“官家已经有点意识到不妙,他昨天紧急召见李延庆,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
“但我并没有看见李延庆进宫?”
“听说他去黄河南岸了,估计晚一点能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