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随即复告落座,褚歆和褚夫人偏偏又爱在谢朗幼年旧事上打趣不停,书房之内不时爆出愉悦爽朗的笑声,其乐融融之下,刘霄不由得有些恍惚,心底浮现出后世父母的影子。
许久后,褚歆又传开饭,褚夫人、褚珞等人领着刘霄转入内室,刘霄见完全是小桌寻常菜,不置酒水,方知表兄褚歆完全是家宴安排,不由得更觉亲近。
用过午饭,褚家女婢复上清茶,刘霄已经和褚家诸人熟络起来,再加上至始至终褚歆和褚夫人没把刘霄当外人看,刘霄便放下拘谨,与褚家众人谈笑风生起来。
其实刘霄见褚歆热情至此,本有心想打听打听今日褚太后在宫中召见时究竟是何用意,转念想了一想又觉得有些造次,家聚不谈政事,这个褚歆如果有心提点,必然不会不说,既然他有心强留自己多在褚府盘桓几日,想必已经有所安排,如果自己冒昧提起这些事,未免让人低看一头,显得肤浅。再者,亲戚团聚的意思,刘霄也很是享受,不忍破坏,想到这些,刘霄便把心中的疑问咽进肚子里。
用饭的小桌已经撤走,褚歆又招呼刘霄几人分宾主落座,褚珞正好坐在刘霄的对面。刘霄心里一直很好奇,褚歆和褚夫人看上去都是颇为健谈的人,怎么竟生出如此文静的女儿。自见面那一刻起,褚珞言不过三句,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的听着,落落大方的神态也不像在生人面前的拘谨,恐怕还真是生性如此。
良久,褚歆看了身旁的褚夫人一眼,随即低头饮茶不语,褚夫人会意,看向刘霄笑道:“表弟,可还记得你七岁那年所吟之赋?”。
七岁?吟赋?刘霄心道:“又来!鬼才知道谢朗七岁时候还干了些什么没品的事,连抢人家老妈身上的粮仓这种事也干得出来!”,刘霄对这个谢朗很无语。
褚夫人哪里知道刘霄的心思,见刘霄闭口不答,以为是他年长后的内敛,因而主动挑明话头吟起一段辞赋:“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此赋正是曹植所作的《洛神赋》,却不知褚夫人吟出此赋是何用意,于是刘霄含糊其辞地答道:“惭愧,惭愧!”。
“表弟现在倒知道惭愧了!”,褚夫人笑道更为灿烂,“当初怎么不知道惭愧?还把这首辞赋写在一面丝巾之上,明言道横也相思,竖也相思!”。
褚夫人这话说出来,刘霄还浑然不觉,当自己是局外人在听故事,心道昔日少年谢朗的确好才情。但他对面陪坐的褚珞却坐不住了,一改落落大方的样子,鹅蛋脸颊红得更艳,竟有些忸怩不安起来,佯装嗔怒地看向她的母亲,怨怨叫了一声:“娘亲!”。
刘霄回过味来,隐约明白了点什么。褚歆眼见爱女作小女儿姿态,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家珞儿一向端庄,没想到今日竟知道害羞了!”。
原来褚夫人提起的《洛神赋》一事,却是褚珞五岁那年去谢家东山消暑,褚珞与谢朗、谢玄等一干孩童在长姐谢道韫的照料下相处得颇为投缘,其中更属谢朗灵气十足,又大上两岁,因而哄得褚珞成日跟着谢朗团团转,及至分别,谢朗和褚珞相互都有不舍,于是谢朗找来一方丝巾,手书曹植的《洛神赋》,有心暗合了褚珞名字中的“珞”字,以表不舍之意。
这些过往旧事刘霄自然不了解,但褚珞当时已经五岁,记忆深刻,是以她母亲一提到此事,当即脸红心热,毕竟,横也相思、竖也相思可说的是男女之情,怎不叫至今待字闺中的褚珞好一番难为情?
听完褚夫人几个断断续续的对答,刘霄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尴尬之余,面皮上又随之一红,“这个谢朗,还是个风流种子!”,刘霄心中暗道。</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