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刘霄和谢玄见完支遁大师,看看时辰却是更深露重,建康城中四门紧闭,就是想回屯骑营也回不成了。再加上支遁大师再三挽留,刘霄和谢玄盛情难却,只好在东安寺中留宿一夜,于第二日清早赶回屯骑军营。
回营之后,主薄朱江早已等候主将刘霄多时,当即又把开拔行军准备上的事情择重点细细加以禀明。刘霄见万事齐备,再把心中几处不放心的地方和谢玄及朱江略作商量后,随即上书一封奏于尚书省,下午接到尚书省回复,于是点齐三百八十六人开拔,向豫州进发。
其时,中原原本的豫州已经落入慕容燕国之手,为标榜大晋不忘故土,东晋朝廷就在国都建康以西的淮南、庐江一带重置豫州,州治历阳,因在建康以西,又称为“西府”。这个做法,就是东晋一朝独有的所谓“侨置”。
历阳距离建康本就不远,屯骑全营上下皆为骑兵,是以一路进军颇为顺利,不过五日,刘霄就率军抵达豫州治所历阳。刺史豫州的谢万先前已至历阳赴任,叔侄相见,少不得一番亲热,倒也是人之常情。自此,刘霄便在历阳城北扎下营盘,有了三叔父谢万的鼎力支持,招兵买马倒也忙的四脚朝天。再过半月,刘霄相中的两匹千里马——石城县令刁协和营将贺钟也自扬州转任豫州而来,刘霄便抱着闷声发大财的主意,也不报请朝廷知晓,私自做主将朱江执掌的主薄一摊事情全部交给了刁协,让谢玄、朱江、贺钟三人全力练兵。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息,不等刘霄完全站稳脚跟,大晋就和北面接壤豫、徐二州的慕容燕国闹起了纷争。
慕容燕国国都,邺城。
夜已深,燕国大都督慕容恪府邸却仍旧灯烛煌煌,一形容消瘦、年约五旬的男子一身便服,却不减久居上位者的气势,正好应了那句话——威武不在衣冠。
“你说晋国发兵来攻我东阿?”,说话的消瘦男子正是眼下燕国皇帝跟前的红人,燕国大都督、太原王慕容恪。
慕容恪为当下燕国皇帝慕容俊之弟,自幼心慕中原汉家文化,及至成年,一路辅佐父亲慕容皝和兄长慕容俊征抚辽东,曾以两千骑破石虎的赵国十万众,后又攻破冉闵的魏国,夺冉魏国都邺城,据为燕国都城,使得燕国挥军中原,与符秦和东晋一并逐鹿天下,出将入相,威风赫赫。依慕容俊看来,东南的晋国偏安江南,如秋后寒蝉,只等假以时日挥军擒其君臣,灭其国。且自打燕国定都邺城之后,大燕国和晋国边境一直没有消停几天,两方交战不断,大燕国从来胜多败少。如今倒好,羊群反而主动送上门来,想要咬下狼身上一块肉了,真是咄咄怪事!
想到此处,慕容恪于心中不住地冷笑,忽地又一惊,追问一句道:“阳尚书,晋国统兵者可是桓温?”。
“却不是,统兵者乃是晋国泰山郡太守诸葛攸,率水陆大军两万,现已进入石门,屯兵在河渚”,答话的为燕国尚书令阳骜。
“哦……”,慕容恪松下一口气,幽幽说道,“晋国能战者唯桓温一人罢了,其他人,不足为虑。对了,司徒和太宰可曾知晓此事?”。慕容恪口中的司徒即为燕国上庸王慕容评,慕容恪和尚书令阳骜、司徒慕容评及太宰慕舆根四人皆为燕国皇帝慕容俊的左膀右臂,堪称心腹,常被燕国皇帝慕容俊赞之为大燕的国之柱石。
“司徒和太宰此刻应该还不知晓,前方战报刚送入尚书省,我便携战报来府上拜见大都督了”,阳骜答道。
“嗯”,慕容恪显然对阳骜的举动表示满意,权衡片刻后又交代道,“此事,我即行禀明陛下,司徒和太宰处,也需知会一声为好,听听他们是何意见。只是你我清楚,陛下自八月起染疾,边关与晋国交战非止一日,见怪不怪了,我料到时候大的主意,还需我等来拿”。
阳骜心中明白,大都督诸葛恪所说的“我等来拿”,其实就是大都督他自己来拿主意了。燕国眼下的局势作为尚书令的他岂能不知,虽然大都督慕容恪与他们三人同为皇帝慕容俊所信赖,但四人当中,大都督慕容恪却隐以为首。
于是两人一番仔细商议,直到子时交更方停。兵贵神速,第二日,燕国尚书省便以大都督军令,命司徒慕容评、长乐郡太守傅颜率步骑五万,于东阿迎击晋国诸葛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