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干爹说的是这个……”黄锦想了想说:“说起来儿子也觉得有些奇怪,早朝之前主子就一直嚷嚷着口渴,不住地唤奴婢倒茶添水,下了早朝之后又是如此。今儿大半天的工夫,主子怕是已经喝了……喝了……”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到底喝了多少,只好说:“铜壶里的水奴婢已添了三次了。”
吕芳当即就急了:“你个蠢东西莫非不知道‘水多伤肾’的道理,竟还说主子龙体无恙!差使当到这个份上,真该押你到提刑司赏二十大板!”说着他撇下黄锦又跪在了东暖阁的门外:“奴婢吕芳求见主子万岁爷。”
“进来!”
吕芳进来之后就跪了下来:“奴婢斗胆请问主子,可感到龙体不适?”
正在喝茶的朱厚熜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冷冷地问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主子又犯了疑心,吕芳忙解释说:“奴婢是看主子不停地喝水,担心龙体违和……”
朱厚熜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喝水怎么啦?朕觉得口渴,自然要喝水,莫非连这个你吕公公都要管吗?朕告诉你,朕没有病!”
“主子!”吕芳重重地磕下头去:“仁君天寿,奴婢也知道主子是神仙,当然百病难侵。但外感六淫,内伤七情,只要吃五谷,便是大罗天仙也难免生病。奴婢恳请主子召太医来给主子施医诊治……”
朱厚熜见他如此动情,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但仍语气生硬地说:“朕都说了没有病,你怎么还这么罗嗦?有这工夫,到太医院去找太医给你开几副治跌打损伤的药治治你的内伤,再讨两张膏药把你脸上那淤肿趁早给朕消了。哼,堂堂大明内相,顶着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位列朝堂,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吕芳哽咽着说:“奴婢谢主子挂念。但奴婢怎样都无甚打紧,主子是万乘之君,圣体安康是苍生社稷之福;圣躬违和,天下百官万民莫不提心吊胆。俗话说,水多伤肾,主子且不可掉以轻心,还是召太医来为主子请脉吧!”
“你糊涂!”朱厚熜又烦躁起来,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才说:“就在昨晚,你还对朕说时下朝局不稳,社稷堪忧,我大明再经不起折腾了,现在又说要让太医来给朕治病,若是消息传了出去,难免有人会妄加猜测,你想让你主子的江山乱成一锅粥吗?”
“是是是,主子一人之病,牵动百官万民之心,奴婢愚钝,不能体念圣心之远虑。可主子也得将息龙体,以慰天下苍生之念。”吕芳试探着说:“奴婢去太医院讨药之时,可否问问他们究竟是何原因,该如何调理?”
朱厚熜见吕芳表面唯唯诺诺,却还是纠缠这个问题不放,便没好气地说:“随你吧!那么多的事情你都自己做主了,这么小的事情却还要来问朕,罗嗦!”
尽管主子语气不善,但毕竟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吕芳心里一阵高兴,又继续试探道:“医家诊治讲究望闻问切,奴婢的长辈远在异乡,望闻切自然是谈不上了,只是这问,却是再不能少了,否则纵是华佗在世也是无能为力,太医院的那些太医更要当是奴婢在戏谑他们了……”
见吕芳想的如此周到,朱厚熜也没有理由再脾气,便将语气缓和了下来,说:“朕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昨晚看着宫里骤然燃起的冲天大火,只觉得胸中十分烦闷焦灼,然后便觉得浑身闷热不适,口中也十分干渴,总想着要喝水。”接着又说:“或许是朕这段时日忧心过重,致使内火上升,也不妨事的,不要小题大做。”
吕芳匆匆赶到太医院,把“咱家远方叔祖来信告知”的症状一说,太医院的掌院医正百思不得其解,忙召集所有的当值太医集体参详会诊,可众人对这种怪疾都是闻所未闻,究竟是何原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何施以针石诊治更是束手无策。几十名太医面红耳赤地争执了半日,翻遍了《黄帝内经》、《千金方》诸多医书,最后也只能按着大多数人“冬日邪气升,正气降,阴阳不调导致虚火高灼”的说法,开了一张扶正固本的方子,精挑细选配了好几剂药,并请吕芳作书于其叔祖,嘱其日常饮食清淡为宜,平日多食瓜果菜蔬,切忌焦虑动怒云云。
吕芳称谢之后就要离去,太医院的掌院医正拉住他,说看他气色不好且面带伤痕,要为他请脉疗伤,一搭脉象大惊失色,连忙又为他开方子抓药,忙了半日才算作罢。</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