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张泽羽把那个木头的小板凳反过来,面朝下,两个腿朝上的放置在桶中,然后眯起一只眼睛来,用单眼取两个板凳腿的之间的水平线来观测周围的几个山头。
水平线之下的一概不予考虑,在水平线之上的只有两处地方。张泽宇把把板凳腿后边的延长条抽出来,经仔细对比后,确定观测点,延长条的和对面的山尖处于一条直线上了之后。记录下了延长条比板凳腿多出来的长度之后,他让俩徒弟用他刚才所使用的方式来观察第二个山尖。而他胳膊伸直了开始用大拇指测距法来计算两个山包到鬼见愁【注1】之间的距离。
经三人多次测量,记录下了望京楼【注2】、八大处、紫禁城、西直门、前门、等十几处地点数据之后,在山上草草吃了顿午饭便下山坐车奔地安门西大街东官房而来。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因为此处是宛平县衙门办公的处所,张泽羽要去县衙门找县官商量地皮的事。
后世bei jing的西城区、宣武区、丰台区、石景山区、海淀区、门头沟区之全部或大部都曾为原宛平县管辖,你别看宛平县在卢沟桥的拱极城,他的办公地点却是在bei jing城内的。直到民国时期把首都改为南京了之后,bei jing易名为北平,这宛平县才划到了河北省管辖,宛平县衙门也才从bei jing城里牵出来到了卢沟桥。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宛平县令了。大清国版图上三千一百二十九个县中,就数这宛平县令最难当。为什么呢,就因为在宛平县所管辖的地面上,有一块大清国最神秘、最神圣的土地,那就是皇上的“一亩三分”地——先农坛。
这地方是皇帝带头种地的场所,每年农历二月,皇di du要选取一个吉利的亥ri在先农坛举行亲祭先农和亲耕籍田的典礼。以告诫天下臣民不可违背农时要勤于耕种,既然皇di du带头种地了你凭啥犯懒啊。
这一亩三分地和大清国所有的田地一样,有耕种有收获,而且还和大清国所有的田地一样,需要向朝廷交税,道理还是一样的,皇di du带头交税了,你老百姓你能不交么?
可问题也出在这地方了,先农坛在宛平县管辖之内,向皇帝收税的差使自然落在宛平县县令头上。每年秋季,宛平县县令都得郑重其事地进大内一趟,向皇帝征收一次粮税。你说一个七品县令去找皇帝收税,他能有啥好果子吃啊,就算皇帝念你是为朝廷收税不办你个欺君之罪,可那些御史言官们可都盯着这宛平县令呢。
你别看宛平县衙门是在京城里边,可顶头上司不光是顺天府尹,还有一个直隶总督在等着你伺候呢。有好事的时候,没宛平县令啥事——你这宛平县令不属于中枢各部,你算外官。可有坏事的时候,一样都跑不了。因为离着近,宛平县令干过啥事御史们都知道,参内官也是参,参外官也是参,内官保不齐哪天就变成自己的顶头上司了,你个七品的外官参了你也不用怕报复的问题。因此,参奏宛平县令几乎都成为了判断言官的标准——没参过宛平县令你你好意思说自己是言官?因此京城周围就多出来这么两句歇后语,第一句是宛平县令——一年一茬。能当两年都算你有本事,能当三年的那算奇才了。第二句是宛平县令——跪着的官。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六部里边随便拎出来一个位都得七品往上,这些人出京办事,只要不是去东北关外,那十个有九个要从他这里走,因此他得跪着送。而各地调任、述职的官员中,县令以下上人基本上都是朝廷下公文,县令拿着护照【注3】直接上任而不用进京的,知府往上的才得进京述职。可见从外边回来的外官大多数也是他这小县令惹不起的,因此他得跪着迎。所以这差事就成了一块试金石,没能力的人干不好,一年就得滚蛋;有能力的人不爱干,干一年就够了,赶紧想辙换地方。
而时下这位宛平县令似乎是位奇才,此人名为廖毓应【注4】,字笠樵,光绪二十九年的进士,也就是刚刚过去的1903年。这哥们考试的时候名次不算太好,三甲第八十六名,分配工作的时候更倒霉,分了个宛平县令的职务。为什么说他是位奇才呢?因为他从1903年开始干起,不但打破了宛平县令一年一茬的魔咒,而且成功连任。不但连任了,而且人家名义上还进了级,被保了个保四品的官衔,补用顺天府知府。虽然这候补衔是虚的,却能看出来人家当官的本事,这叫会做官。一直到了1908年慈喜快挂了的时候他才辞官回家养老,这叫懂取舍。
张泽羽马上要去见的就是这么一位奇才。
【注解1】:香炉峰的旧称,因此处地势险要而得名。
【注解2】:bei jing周围名之为望京楼的地方很多。而此处的望京楼是指张泽羽观察的那两处比香炉峰高的山包,后世在这两处分别建立了两座望京楼,为了方便区分,在望京楼前加新旧二字以示区别。这两处望京楼的实际作用是森林防火观察点,新望京楼处还建了gps地面接收天线塔等标志xing设施。
【注解3】:有光绪十七年九月河津县护照传世为证。图片详见本书贴吧。
【注解4】:廖毓英。</dd>